二十三 靈芙醉客綠柳莊

一行人行出百余裏,在沙漠中就地歇宿。張無忌睡到中夜,忽聽得西首隱隱傳來叮當、叮當清脆的金屬撞擊之聲,心中一動,當即悄悄起來,向聲音來處迎去。奔出裏許,只見小小一個人影在月光下移動,他搶步上去,叫道:“小昭,怎麽你也來了?”

那人影正是小昭。她突然見到張無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在他懷裏,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卻不說話。張無忌輕拍她肩頭,說道:“好孩子,別哭,別哭!”小昭似乎受盡了委屈,終於得到發泄,哭得更加響了,說道:“你到哪裏,我……我也跟到哪裏。”張無忌心想:“這小姑娘父母雙亡,又見疑於楊左使父女,十分可憐。想是我對她和言悅色,是以對我甚是依戀。”說道:“好,別哭啦,我也帶你一起到海外去便了。”

小昭大喜,擡起頭來,朦朦朧朧的月光在她清麗秀美的小小臉龐上籠了一層輕紗,晶瑩的淚水尚未擦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已盡是歡笑。張無忌微笑道:“小昭,你將來長大了,一定美得不得了。”小昭笑道:“你怎知道?”

張無忌尚未回答,忽聽得東北角上蹄聲雜沓,有大隊人馬自西而東,奔馳而過,少說也有一百余乘。過不多時,韋一笑和楊逍先後奔到,說道:“教主,深夜之中大隊人馬奔馳,說不定又是本教之敵。”張無忌命小昭去和彭瑩玉等人會合,自行帶同楊韋二人,奔向蹄聲傳來處查察。

到得近處,果見沙漠中留下一排馬蹄印。韋一笑俯身察看,抓起一把沙子,說道:“有血跡。”張無忌抓起沙子湊近鼻端,登時聞到一陣血腥氣。三人循著蹄印追出數裏,楊逍忽見左首沙中掉著半截單刀,拾起一看,見刀柄上刻著“馮遠聲”三字,微一沉吟,說道:“這是崆峒派中的人物。教主,想是崆峒派在此預備下馬匹,回歸中原。”韋一笑道:“從光明頂下來,已然事隔半月有余,他們尚在這裏,不知搗甚麽鬼?”三人查知是崆峒派,便不放在心上,回歸原地安睡。

行到第五日上,前面草原上來了一行人眾,多數是身穿緇衣的尼姑,另有七八個男子。雙方漸漸行近,一名尼姑尖聲叫道:“是魔教的惡賊!”眾人紛紛拔出兵刃,散開迎敵。

張無忌見是峨嵋派人眾,不知何以去而復回,而那些人也是從未見過的,朗聲說道:“眾位師太是峨嵋門下嗎?”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年尼姑越眾而出,厲聲道:“魔教的惡賊,多問甚麽?上來領死罷。”張無忌道:“師太上下如何稱呼?何以如此動怒?”那尼姑喝道:“惡賊,憑你也配問我名號!你是誰?”

韋一笑疾沖而前,穿入眾人之中,點了兩名男弟子的穴道,抓住兩人後領,猛地發腳,遠遠奔了出去,將兩人摔在地下,隨即又奔回原處。這幾下兔起鶻落,快速無倫,冷笑一聲,說道:“這位是當世武功第一、天下肝膽無雙的奇男子,統率左右光明使、四大護教法王、五散人、五行旗、天地風雷四門的明教張教主,趕過峨嵋派下山,奪過滅絕師太手中倚天寶劍,以他這樣人物,也配來問一聲師太的法名麽?”

他這番話一口氣的說將出來,峨嵋群弟子盡皆駭然,眼見韋一笑適才露了這麽一手匪夷所思的武功,無人再懷疑他的說話。那中年尼姑定了定神,才道:“閣下是誰?”韋一笑道:“在下姓韋,外號青翼蝠王。”峨嵋派中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驚呼,便有四人急奔去救護那兩個被他搬到了遠處的同門。韋一笑道:“奉張教主號令:明教和六大派止息幹戈,釋愆修好。貴同門運氣好,韋蝠王這次沒吸他們的血。”他自得張無忌以九陽神功療傷,不但驅除了玄陰指寒毒,連以前積下的毒氣也消了大半,不必每次行功運勁,便須吸血抗寒。

那四人擡了兩名被點中穴道的同門回來,正待設法給他們解治,只聽得嗤嗤兩響,兩粒小石子射將過來,帶著破空之聲,直沖二人穴道,登時替他們解開了。卻是楊逍以“彈指神通”反運“擲石點穴”的功夫。

那中年尼姑見對方人數固然不少,而適才兩人稍顯身手,實是武功高得出奇,若是動手,非吃大虧不可,所謂“止息幹戈,釋愆修好”,也不知是真是假,便道:“貧尼法名靜空。各位可見到我師父嗎?”張無忌道:“尊師從光明頂下來,已半月有余,預計此時已進玉門關。各位東來,難道中間錯過了麽?”

靜空身後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說道:“師姊別聽他胡說,咱們分三路接應,有信號火箭聯絡,怎會錯過不見?”周顛聽她說話無禮,便要教訓她幾句,說道:“這就奇了……”張無忌低聲道:“周先生不必跟她一般見識。她們尋不著師父,自然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