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皓臂似玉梅花妝(第3/17頁)

她晶瑩潔白的手臂上釘了這三枚小鏢,燭光照映之下又是艷麗動人,又是詭秘可怖,便如雪白的宣紙上用黑墨點了三點。

張翠山道:“少林派是名門正派,暗器上決計不許喂毒,但這梅花小鏢除了少林弟子之外,卻沒聽說還有哪一派的人物會使,你中鏢多久了?快些設法解毒要緊。”

那少女見他神色間甚是關切,說道:“中鏢已二十余日,毒性給我用藥逼住了,一時不致散發開來,但這三枚惡鏢卻也不敢起下,只怕鏢一拔出,毒性隨血四走。”

張翠山道:“中鏢二十余日再不起出,只怕……只怕……將來治愈後,肌膚上會有極大……極大的疤痕……”其實他本來想說:“只怕毒性在體內停留過久,這條手臂要廢。”

那少女淚珠瑩然,幽幽地道:“我已經盡力而為……昨天晚上在那些少林僧身邊又沒搜到解藥……我這條手臂是不中用了。”說著慢慢放下了衣袖。

張翠山胸口一熱,道:“殷姑娘,你信得過我麽?在下內力雖淺,但自信尚能相助姑娘逼出臂上的毒氣。”那少女嫣然一笑,露出頰上淺淺的梨渦,似乎心中極喜,但隨即說道:“張五俠,你心中疑團甚多,我須先跟你說個明白,免得你助了我之後,卻又懊悔。”張翠山昂然道:“治病救人,原是我輩當為之事,怎會懊悔?”

那少女道:“好在二十多天也熬過來啦,也不忙在這一刻。我跟你說,我將俞三俠交托給了龍門鏢局之後,自己便跟在鏢隊後面,道上果然有好幾起人想對俞三俠下手,都給我暗中打發了,可笑都大錦如在夢中。”張翠山拱手道:“姑娘大恩大德,我武當弟子感激不盡。”那少女冷然道:“你不用謝我,待會兒你恨我也來不及呢。”張翠山一呆,不明其意。

那少女又道:“我一路上更換裝束,有時裝作農夫,有時扮作商人,遠遠跟在鏢隊之後,哪知到了武當山腳下出了岔子。”張翠山咬牙道:“那六個惡賊,姑娘親眼瞧見了?可恨都大錦懵懵懂懂,說不明白這六賊的來歷。”

那少女嘆了口氣道:“我不但見了,還跟他們交了手,可是我也懵懵懂懂,說不明白他們的來歷。”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那日我見這六人從武當山上迎下來,都大錦跟他們招呼,稱之為‘武當六俠’,那六人也居之不疑。我遠遠望著,見他們將俞三俠所乘的大車接了去,心想此事已了,於是勒馬道旁,讓都大錦等一行走過,但一瞥之下,心中起了老大疑竇:‘武當七俠的同門師兄弟,情同骨肉,俞三俠身受重傷,他們該當一擁而上,立即看他傷勢才是。但只有一人往大車中望了一眼,余人非但並不理會,反而頗有喜色,大聲唿哨,趕車而去,這可不是人情之常。’”

張翠山點頭道:“姑娘心細,所疑甚是。”

那少女道:“我越想越覺不對,於是縱馬追趕上去,喝問他們姓名。這六人眼力倒也不弱,一見面就看出我是女子。我罵他們冒充武當子弟,劫持俞三俠存心不良。三言兩語,我便沖上去動手。六人中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子跟我相鬥,一個道士在旁掠陣,其余四人便趕著大車走了。那瘦子手底下甚是了得,三十余合中我勝他不得,突然間那道人左手一揚,我只感臂上一麻,無聲無息的便中了這三枚梅花鏢,手臂登時麻癢。那瘦子出言無禮,想要擒我,我還了他三枚銀針,這才脫身。”說到這裏,臉上微現紅暈,想來那瘦子見她是個孤身的美貌少女,竟有非禮之意。

張翠山沉吟道:“這梅花小鏢用左手發射?少林派門下怎地出現了道人,莫非也是喬裝的?”那少女微笑道:“道士扮和尚須剃光頭,和尚扮道士卻容易得多,戴頂道冠便成。”張翠山點了點頭。那少女道:“我心知此事不妙,但那瘦子我尚自抵敵不過,那道人似乎更厲害得多,何況他們共有六人?這可沒了計較。”張翠山張口欲言,但終於忍住了。

那少女道:“我猜你是想問:‘幹麽不上武當山來跟我們說明?’是不是?我可不能上武當山啊,倘若我自己能出面,又何必委托都大錦走這趟鏢呢?我徬徨無計,在道上悶走,恰好撞到你跟都大錦他們說話。後來見你去找尋俞三俠,我想武當七俠正主兒已接上了手,不用我再湊熱鬧,憑我這點微末本領,也幫不了甚麽忙。那時我急於解毒,便即東還,不知俞三俠後來怎樣了?”

張翠山當下說了俞岱巖受人毒害的情狀。那少女長嘆一聲,睫毛微微顫動,說道:“但願俞三俠吉人天相,終能治愈,否則……否則……”張翠山聽她語氣誠懇,心下感激,說道:“多謝姑娘好心。”說著眼眶微濕。那少女搖了搖頭,說道:“我回到江南,叫人一看這梅花鏢,有人識得是少林派的獨門暗器,說道除非是發暗器之人的本門解藥,否則毒性難除。臨安府除了龍門鏢局,還有誰是少林派?於是我夜入鏢局,要逼他們給解藥,豈知他們不但不給,還埋伏下了人馬,我一進門便對我猛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