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字作喪亂意仿徨(第6/9頁)

張翠山道:“我要仔仔細細的聽一聽,聽他說怎生見到我殺害鏢局中人。”

慧風眼見張翠山欺近自己身旁,相距不過兩尺,他只須手中兵刃一動,自己立時喪命,雖有兩位師伯在旁,卻也相救不及,但他心中憤怒,竟是凜然不懼,朗聲說道:“圓心師叔在江北接到都大錦師兄求救告急的書信,當即派慧通、慧光兩位師兄星夜啟程赴援,其後又傳來號令,命弟子帶同三名師弟,趕來龍門鏢局。我們一進鏢局,慧光師兄就說今夜恐有強敵到來,命我們四人埋伏在東邊照墻之下應敵,又說小心別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不可隨便走動。”圓音道:“後來怎樣?說下去!”

慧風道:“天黑之後沒多久,便聽得慧通師兄呼叱喝罵,與人在後廳動手,接著他長聲慘呼,似乎身受重傷。我忙奔過去,只見他……他……已然圓寂,這姓張的惡賊……”

他說到這裏,霍地站起,伸著手指,直點到張翠山的鼻尖上,跟著道:“我親眼見你一掌把慧光師兄推到墻上,將他撞死。我自知不是你這惡賊的敵手,便伏在窗上,只見你直奔後院殺人,接著鏢局子的八個人從後院逃了出來,你跟蹤追到,伸指一一點斃,直至鏢局中滿門老少給你殺得精光,你才躍墻出去。”

張翠山一動也不動的站住,慧風講得口沫橫飛,許多水珠都濺到他臉上。他既不閃避,也不出手,只冷冷的道:“後來怎樣?”

慧風憤然道:“後來麽?後來我回至東墻,和三位師弟商量,都覺你武功太強,我們四人敵你不過,只有瞧瞧情形再說。哪知等不了多久,你居然又破門而入,這次卻是指名道姓的找都總鏢頭來著。我們四人明知是送死,卻也要跟你一拚。我問你姓名,你不是自報名號,叫做‘銀鉤鐵劃張翠山’麽?我初時還不能相信,只道你名列‘武當七俠’,不該做出這等殺人不眨眼的邪惡勾當來,但你自露兵刃,那難道是假的麽?”

張翠山道:“我自報姓名,露出兵刃,此事半點不假,你們四位確也是我出手打倒。但你再說一遍:這鏢局中數十口的命案,確是你親眼瞧見我姓張的所幹!”

便在此時,圓音衣袖一揮,將慧風身子帶起,推出數尺,森然道:“他便再說一遍,要教這位名震天下的張五俠無可抵賴。”他揮袖將慧風推開,是使他身離險地,免得張翠山惱怒之下,突然間殺人滅口,那可是死無對證了。

慧風道:“好,我便再說一遍,我親眼目睹,見到你出掌擊死慧光、慧通兩位師兄,見到你出指點死鏢局的八個人。”張翠山道:“你瞧清楚了我的面貌麽?我是穿這一身衣服麽?”說著晃亮火折,在自己臉上照一照。慧風瞪視著他的面容,狠狠地道:“你就是穿這身衣服,長袍方巾,不錯,你那時左手拿著一把折扇,這把折扇,現下你插在頭頸裏啦。”

張翠山惱怒如狂,不知他何以要誣陷自己,高舉火折,走上兩步,喝道:“你有種便再說一遍,殺人者便是我張翠山,不是旁人!”

慧風雙眼中突然發出奇異的神色,指著他道:“你……你……你不……”猛地裏身子翻倒,橫臥在地。圓音和圓業同聲驚呼,一齊搶上扶起,只見他雙目大睜,滿臉惶惑驚恐之色,卻已氣絕而死。

圓音叫道:“你……你打死他了?”這一下變起倉卒,圓音和圓業固然驚怒交集,張翠山也大出意料之外,急忙回頭,只見身後的樹叢輕輕一動。張翠山喝道:“慢走!”縱身躍起,明知樹叢中有人隱伏,竄下去極是危險,但勢逼處此,若不擒住暗箭傷人的兇手,自己難脫幹系。

哪知他身在半空,只聽得身後呼呼兩響,兩柄禪杖分從左右襲到,同時聽到兩僧喝道:“惡賊休逃!”張翠山筆鉤下掠,反手使出一記“刀”字訣,銀鉤帶住圓業的禪杖杖頭,判官筆的一撇在圓音禪杖一點,身子借勢竄起,躍上了墻頭,凝目瞧樹叢時,只見樹梢兀自輕晃,隱伏之人早已影蹤不見。

圓業怪吼連連,揮動禪杖便要躍上墻來拚命。張翠山喝道:“追趕正兇要緊,兩位休得阻攔。”圓音氣喘喘的道:“你……你在我眼前殺人,還想抵賴甚麽?”張翠山揮動虎頭鉤,逼得圓業無法上墻。

圓音道:“張五俠,咱們今日也不要你抵命,你拋下兵刃,隨我們去少林寺罷。”張翠山怒道:“你二人阻手礙腳,放走了兇手,還在這裏纏夾不清。我跟你們去少林寺幹麽?”圓音道:“去少林寺聽由本寺方丈發落,你連害本寺三條人命,這樣的大事,我也做不得主。”張翠山冷笑道:“枉你身為少林派‘圓’字輩好手,兇手在你眼前逃走,居然毫無知覺。”圓音道:“善哉,善哉!你傷害人命,決計不容你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