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侯散 第十一章 府縣盡為門下客(第2/2頁)

這小子,原來也長大了。空中只聽小計一聲高叫:“你們追殺我已一年有余,東宮到底給了你們什麽好處,跟我還真是不死不散了。小爺以前殺你們同夥,不錯,用的是詭計。但你們人多,又跟了我一路,嘿嘿,今兒就叫你們看看小爺我的手段。”

只見他身形忽止,然後身子一閃一閃的似省略了中間的跳躍過程,直接把匕首送到了敵人的眼前。韓鍔心底低叫了一聲:“石棲廢壘”。那卻是他所獨創的獨門劍術,這世上,除他之外,也只有小計會使了,沒想他卻已經練成。

小計施出的這套“石火光”卻又與韓鍔大異其趣。這劍術在韓鍔手裏,飄忽淩厲。到了余小計手中,卻變得極為狠勇果悍,接下來的一招連發的卻就是“火滅夕華”。韓鍔眼見余小計賣出空門破綻,驚道了一聲:“不可!”身形就已前躍。可小計這一手卻是潛伏了他大荒山的異術,在敵人只覺破綻可乘時,已一匕在一敵頸上削落了一大片頸肉。這片傷傷及血脈,極為嚴重。那敵人重哼了一聲,已萎然倒地。

他一倒,就有一個同伴上前扶起,見有人來助小計,當下返身就退。他三人退得迅捷,小計卻不肯撒手,躍起疾追。他人在空中,韓鍔與他交掠而手,伸手一叼。他熟悉小計招路,一叼已奪下他手中之匕,左手一伸,已把長庚交到他手裏,低聲道:“這個順手一些。”

余小計空中一躍,長庚一擊,卻是“光渡星野”。只聽三片鱗中那空手而退的人痛哼一聲,肩頭已被劍勢洞穿。余小計卻沒有再追,他從空中下落之時,韓鍔卻已躍至,伸雙手把他的手兒握住,同落於地。眼中含笑,只是說不出話來。

余小計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他又長高了,已與韓鍔差不多高矮。半晌他都沒吭聲,韓鍔笑道:“怎麽回來了卻不去找我,怎麽,已忘了你鍔哥了?”

余小計並不說話。韓鍔想起僅僅四年多前,在那個劉白墮酒家裏,小計遭人追殺。一臉臟臟的跑來找自己的樣子,不過這幾年,現在他面對追殺。已可以自己撥刃迎敵了,心頭的感觸,歡喜裏卻夾雜著一點淒涼。半晌,余小計默默抽出手來:“我也是才回。”

天已三更,兩人卻都不願回城。往前走了走,找個平坦處坐了。韓鍔笑道:“當初怎麽聲都不吭一聲,說走就走了。”

余小計默默的,一年不見,他似變沉穩也,也靜默了好多。遲了一下才答道:“那時,我有好多事覺得沒想清楚,要一個人好好想想才行。”

韓鍔怔了怔:那現在想清楚了嗎?他笑了下:“怎麽信兒都沒一個,突然就又回來了?”

余小計一擡頭:“我姐姐,她叫人傳信兒,說你已歷極險,身負重傷,我就回來了。”

韓鍔一愣,是余婕吊小計回來的?她,原來還沒死心。

只聽余小計道:“其實,我一入關,就知道她是騙我了,也早想到多半她是騙我的。”

韓鍔一笑:“你就不惱?”

余小計笑橫了他一眼:“惱?難道你真的已受重傷我才高興嗎?有什麽好惱的,從小到大,我被她騙慣了。”

兩人一時就再沒話,後來困倦,隨便找了處堆稻草的茅寮睡下了。棚中還有些牛糞的味道,夾雜在野外清新的空氣裏,有一種格外的真實感。韓鍔仰面躺在那草堆上,睜著眼,望著棚頂,一時卻沒入睡。

小計的身子忽動了動:“想起夭夭了?”

韓鍔一怔,到底是小計,自己想什麽他都知道,他微微苦笑了下。只聽小計道:“睡吧,一個夭夭走了,以後還會有別的夭夭……”

他的聲音倦倦的,象很困了。韓鍔睜著眼想道:還會有嗎?真的還會有嗎?說來可笑,交往的也不下好幾個女子了,但給他留下的全是美好回憶的,居然只有那個夭夭。其余的,只不可說、不可說罷了。

但真的還會有嗎?自己早過了那年少輕狂的時候了,也沒有了年少時對未知的渴望與期盼,對偶然邂逅的那種熱切。他想的只是一種可以彼此握手相知的那種默契,是不是真的老了?

接著他腦中想及什麽,臉上忽又一熱一跳,心裏似不安了起來,仿佛還是年少時的感覺。怎麽會這樣……韓鍔心中疑惑,就這麽想著,卻也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時,韓鍔拿起小計枕下頭下的“含青”,微笑道:“這個,我卻要收回了。”

小計一愣,卻也沒有說話。韓鍔卻把放在一邊的“長庚”給他佩在腰上,微笑道:“少年劍客,你不是一直想當個劍客嗎?這個與敵對搏時,怕更合手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