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第5/14頁)

鮑十一娘怔然道:“我的姑奶奶,你上終南山幹嗎?要說是避暑,你住的別墅就是為避暑蓋的,比那兒都涼快。”

霍小玉神色一黯,把鄭凈持到終南白衣庵去的事情說了。鮑十一娘也連聲嘆息道:“我這位老姊妹也是的,好好的福不享,跑去受那個罪去。”

李益苦笑道:“她求的是心裏的平靜。”

鮑十一娘道:“她甚麽福都享過了,就是心裏沒踏實過,那個廟裏果真是你們說的情形,倒是很適合她,她六根已經清凈,比我有福氣得多了,我還在為那個小畜生窮忙著!”

李益道:“令郎回家後怎麽樣?”

鮑十一娘笑道:“還好,自己也很知道用功,帶著書跟他老子下田去了。”

李益道:“他下田去幹嗎?”

鮑十一娘笑道:“他老子是監督收割,他跟著去記記賬,而且這小畜生天生的窮命,他說騎在牛背上,躺在牛背上,躺在樹蔭下面,看書容易記住一點,我拗不過他,只有叫他去了,不過他還真有用,我幫他理理書時,他能背得了不少。”

李益笑道:“人在繁華的都市裏住久了,一旦回到大自然中,心胸開朗,讀書是會進步的。”

鮑十一娘道:“進不進步我倒不在乎,因為他剛回來那兩天,用功得厲害,我怕他會累出病來,叫他出去散散心倒是真的,前天回家我看他氣色好的多了,所以今天早上又叫他去了,我不知道你要來,否則就叫他留下,向你請教一下了,他讀了你的詩,看過你的窗課以及應試制藝的稿子,欽佩得不得了,說你是天上文星,人間宗匠。”

李益心中也頗為得意,卻笑了笑道:“那可不敢當,我才二十多歲,可當不起那八個字,也許等我到了七八十歲的時候,還勉強可以巴結到一半。”

鮑十一娘笑道:“能夠生出你這樣一個佳子弟,就是祖上積德,我不懂得甚麽大道理,只聽過一個老和尚說法,他說生兒好壞,不必怨天尤人,兒女就是前生的債,佳兒是人欠我來還債的,敗家子是我欠人來討債的,一飲一啄,俱是前生因果。”

李益笑道:“這個和尚倒是頗有道行,把佛法溶在世情中講,比空談神理著實多了。”

鮑十一娘輕嘆道:“只是不知道我家的那個畜生究竟是討債的還是還債的?”

李益笑道:“當然是討債的。”

鮑十一娘臉色陰了一陰,李益接著笑道:“看你以前為他所費的心血精力與所作的犧牲,不是債主是甚麽,不過你還得太多了,變成他倒欠了你,所以你放心,慢慢的就變成他還你的了。”

鮑十一娘這才笑道:“十郎,你可真會逗人,聽你第一句話,我還以為那小畜生沒希望了呢。”

李益笑道:“就以你為他的一片心,如果不混個功名k連上天都會瞎眼了。”

鮑十一娘輕嘆道:“但願如你所說,他的生員資格是有了,今年我托了人情,把他的名字也報在順天府備案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命能中上一舉。”

李益道:“今天我把他的窗課看一下,給他批改一下,叫他照著路子去揣摸,試試再說。”

飯後,鮑十一娘親自掌了燈,把李益送到一間清凈的屋子裏,陳設得很典雅,是專為她兒子布置的書室。

李益笑道:“這地方比我在家的書房好多了,十一娘,做你的兒子可真有福。”

他開始坐下圈批窗課,鮑十一娘倒是不敢打擾,給他送上一盞茶後,就悄悄地退了出來,霍小玉笑道:“鮑姨,你們不談談,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鮑十一娘輕嘆道:“沒甚麽好談的了,過去已經過去了,我們也不應該再談甚麽了。”

霍小玉道:“鮑姨,我不相信你真的全忘了。”

鮑十一娘苦笑道:“小玉,你怎麽長不大,我承認對他還有點思念。但也僅止於思念而已,現在是在耿家集,不是在長安,我是耿大娘子,不是長安市上的娼家,我有我的身份,不該再自辱名節,十郎也不會再壞其德,這是我們都應該守的本份。”

霍小玉不安地道:“鮑姨,我的意思是讓你們敘敘舊k完全是一片好心,絕沒有別的意思。”

鮑十一娘道:“我曉得,我也很感激,但你不該有這種心的,那不但是對十郎的侮辱,也是對他的不信任,上次分手時,我們就說得明白了,今後大家只有友誼,淡而純真的友誼,以前我雖然已為人婦。但側身青樓,還可以說得過去,現在我既然已經收了山,就該規規矩矩地做人,如果再有那種行為,不僅傷人之德,亦敗我之節……”

霍小玉連忙道:“鮑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鮑十一娘苦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說你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但我與十郎都是成人k我們都知道在甚麽時候該做甚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