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第6/19頁)

“不!崔公子是個很謹厚的君子,他絕不會說這些話,隴西李家雖然出過一位丞相,但那位李大爺退休時也是兩袖清風,姑藏邑出才子,可沒有富戶,何況李家還有不少遠親在長安,事情怎能瞞得了人呢?”

李益心頭被刺了一下,他這時才了解到為什麽一到長安就飽受冷落的原因了,因為他窮,雖然為了充面子,他擺過一陣闊,但也只能唬唬外鄉人,真正的老長安早就知道他是裝門面了。

有一股被屈辱的無名之火湧上心頭,重重地一拳擊在亭欄上:“大丈夫不可無錢,我總有叫他們知道的一天,那時侯我要他們看我的臉色。”

一只柔夷掩住了他的嘴:“別這麽說,十郎!你有一個清華的門第又有滿腹的才華,那是錢財買不到的。”

李益不禁擠出一絲苦笑:“有什麽用?長安市上的世家子弟車載鬥承,別說我僅有一個做過丞相的族伯,就是我有一個做過丞相的老子,還不是依然故我。”

“不!這些還是有用的,至少在吏部的銓敘,你就沾了很大的光,我為我的兒子,攢下了三萬貫錢,結果全花費在打通關節上,才使他寄籍在族伯的名下,為的是將來好博個出身,倡優俳伶的後人是不準入仕的,大唐朝訂律法的人一定跟梨園結下了血海深仇……。”

她也變得憤慨了,但接著又嘆了一口氣說:“這也難怪,我們這一行也的確太低賤了。”

李益忽然又對這婦人充滿了同情與憐憫:“十一娘,你那個孩子一定很像你。”

提起了兒子。鮑十一娘的臉浮起了驕傲的光輝:“也還過得去,天份差一點,倒是很知道用功,

十郎,將來有機會,你要提拔他一下。“李益苦笑道:“我會有機會嗎?老實說句話,你也知道我的底細,除了一個空洞的家世,我什麽都拿不出來,今年秋選,如果還得不到一個差事,我只好回去種田了。”

鮑十一娘沉默了片刻才道:“十郎,有辦法的,吏部那兒打點一下,多少可以混個差事先幹著,以你的才華,慢慢往上爬,總有機會出人頭地的。”

李益輕嘆一聲:“生活最容易磨去人的壯志與銳氣,如果我不趁著年輕時闖出個局面來,以後我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會有出息了。”

鮑十一娘想想道:“還有一個辦法,娶個富家女吧。”

李益的臉色亮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可是鮑十一娘卻嘆了一口氣道:“那是條登龍捷徑,不過你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長安市上有三家豪族閨秀待嫁,最年輕的一個也有二十六歲了。”

“年齡大一點倒沒有關系,只要……”

鮑十一娘不等他說完就攔阻了他的話題,搶著接下道:“十郎,你不必說出你的條件,如果你想結這門親,我一說就成,可是你沒有提條件的資格,只能接受條件,這三位小姐不僅姿色平庸,而且脾氣很大,雖然有百萬陪嫁,但這些財富很難消受,你不但要忍受她們的潑悍,而且還要受她們娘家的氣!他們都有幾個姊姊,全嫁了外地的舉子,可是那些姑老爺的地位連個傭人都不如。”

李益涼了一半,但仍不死心地應道:“是那一家?”

“另外兩家都不說,對你最有幫助的就是殷天官家,三小姐玉蕓芳齡二十九,貌稱絕代……”

李益哦了一聲:“你剛才不是說她們都是姿色平庸嗎?”

十一娘噗嗤一聲嬌笑,嫵媚地道:“殷天官是開國元勛殷開山的後人,殷開山曾經在瓦崗落草d這位三小姐長得頗有先祖遺風,身高七尺,目賽銅鈴。像你這樣的小後生,她一手可以提起來離地三尺。”

李益驚駭道:“那不是成了鳩盤婆了?”

鮑十一娘笑道:“所以稱為人間絕色,至於她被稱為絕代佳人,是另有十個典故的,她初嫁時夫家是個山東舉子,姓王,娶了殷三小姐。靠著泰山之力,兩三年內,居然外放為洛陽知府,這個舉子事親至孝,卻也知道悍婦難以承歡,一直不敢把父母接到任上奉養,不巧偏逢山東大旱,老兩口千裏遠奔來投,只好住下了,不到三個月,老太太看不慣媳婦對兒子的跋扈驕橫,多說了一句,挨了-嘴巴,打落了兩顆大牙。”

李益同情地道:“這真不成話了。”

鮑十一娘輕輕嘆息一聲道:“事情還沒有完,又過了幾個月,殷小姐身懷六甲,卻怕生育會使柳腰變粗,自作主張,服了藥,把一個成形的男胎墮了下來。”

李益不禁莞爾:“她的腰原來很細嗎?”

鮑十一娘放蕩地一笑:“她自稱柳腰,大概不會比柳樹幹粗多少,所以不願意粗過柳樹幹去。”

李益輕拍了一下她的面頰道:“十一娘,你這張嘴調侃起人來倒也蠻有技巧的,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