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5 日(第3/53頁)

“無關緊要。”戴拉維說道,“我舉個例子:蛇。它們一方面受到畏懼同時又受到崇拜。又例如鯊魚,有許多鯊魚神靈。人和其他生命的情感聯系是天生的,也許甚至是遺傳來的。”

“你們談的是自然民族。我談的是城市人。”

“好吧。”安納瓦克思索片刻,“你有怪癖嗎?隨便什麽可以稱作怪癖的東西?”

“這個嘛不一定是一種怪癖……”範德比特講道。

“一種厭惡?”

“是的。”

“厭惡什麽?”

“天哪,那並不很奇怪。大概每個人都有。厭惡蜘蛛。我恨這些畜生。”

“為什麽?”

“因為……”範德比特聳聳肩,“它們就是令人惡心。你不覺得它們令人惡心嗎?”

“不覺得,但我們要談的不是這個。關鍵是,我們文明世界裏的怪癖,多半是針對那些在我們生活在都市裏之前威脅過我們的危險。我們對峭壁、雷雨、急流、混沌水面,對蛇、狗和蜘蛛產生怪癖。為什麽對電纜、左輪手槍、彈簧刀、汽車、炸藥和插座沒有呢,這些統統都要危險得多呀?因為一個規律烙印在我們的大腦裏:你必須小心提防蛇形物和有許多條腿的生命。”

“人類大腦是在自然環境而不是在機械環境裏發展成的。”戴拉維說道,“我們的精神進化歷經了兩百萬年,和自然保持著密切的接觸。也許這個時代的求生規律已經影響了遺傳,反正我們的進化史只有微小的一部分反映在所謂的文明裏。你真的相信,只因為你父親和你的祖父一直生活在城市裏,你大腦裏所有古代的信息就被消除了嗎?我們為什麽害怕草裏爬行的小動物呢,你為什麽厭惡蜘蛛呢?因為在人類發展過程中這種害怕救了我們的命。比其他生物更可怕的人類很少陷入危險,所以能生育更多後代。就是這麽回事。我說得對嗎,傑克?”

範德比特看看戴拉維,再看看安納瓦克。

“這跟 Yrr 有什麽關系?”他問道。

“它們也許長得像蜘蛛。”安納瓦克回答道,“別跟我們說客觀性了。不管它們會是什麽模樣,只要我們厭惡 Yrr,厭惡膠狀物,厭惡單細胞生物和有毒的蟹,我們就無法了解它們的思維,因為我們根本就不理解。我們只關心消滅別的物種,以免它們夜裏爬進我們的洞穴,奪走我們的孩子。”

不遠處,約翰遜站在黑暗中,當黎向他走來時,他正試圖回憶昨夜的細節。她遞給他一只杯子。杯子裏是葡萄酒。“我以為我們不喝酒的。”約翰遜驚奇地說。

“我們是不喝酒。”她跟他碰杯,“但不是教條式的。另外我關心我的客人們的喜好。”

約翰遜品嘗。酒很好。甚至是上等的。“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呀,將軍?”他問道。

“你叫我朱迪吧。每個不必在我面前立正的人都這樣叫我。”

“我看不透你,朱迪。”

“問題在哪裏呢?”

“我不相信你。”

黎得意地嫣然一笑,喝一口酒。“這是互相的,西古爾。你昨天夜裏發生什麽事了?你想告訴我,你什麽也回憶不起來嗎?”

“我什麽也回憶不起來。”

“你那麽晚在機庫甲板上想幹什麽呢?”

“放松。”

“你跟奧利維拉在一起也是放松。”

“是的,工作太多了,偶爾得放松放松。”

“嗯。”黎望著他身後的海洋,“你還知道你們談的什麽嗎?”

“談我們的工作。”

“沒談別的?”

約翰遜望著她。“你到底想做什麽,朱迪?”

“控制這場危機。你呢?”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像你這樣。”約翰遜略一猶豫後說道,“控制住危機後,還會剩下什麽呢?”

“我們的價值。我們社會的價值。”

“你指的是人類的社會嗎?還是美國人的?”

她將頭轉向他。她那漂亮亞洲人臉孔上的藍眼睛似乎在閃爍。“這有區別嗎?”

克羅夫得到了奧利維拉的支持,講得很激動。當下大多數聽眾都圍在她倆的周圍。皮克和布坎南明顯地處於防守位置,但當皮克愈來愈陷入沉思中時,布坎南卻怒火中燒。

“我們不是大自然某種高級發展的必然結果。”克羅夫正說道,“人是一個偶然的產品。我們是宇宙一次巧合下的成果,一顆巨大的彗星擊中地球,讓恐龍滅絕。沒有這個偶然,今天居住在這世界上的也許是智慧的恐龍,或者只是隨便哪一種動物。有利的自然條件形成了我們,但這不是必然。自從寒武紀的進化創造了最早的多細胞生物以來,在數百萬可以想象的發展之下,也許只有一種發展導致了人類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