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 4 日(第2/4頁)

“如果你剛好有煮的話。”

他看了一下秘書室,的確有一壺咖啡在那裏。只是秘書不見人影。

“只加牛奶,”倫德嚷著。

“我知道,”約翰遜把咖啡倒入兩個大杯子,為她那杯加了些牛奶,然後走回辦公室。“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你忘了啊?”

“你還不到這個程度吧!”

“還沒啊,真是謝天謝地。坐吧。什麽風把你吹來的?”

倫德拿起她的咖啡,啜了一口,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我認為,是一只蟲。”

約翰遜挑了一下眉毛看著她。倫德回看了一眼,好像期待他趕快發表高見似的,但她根本連問題都還沒提。毫無半點耐性,真是超典型的倫德。他喝一口咖啡,“什麽叫作你認為?”

她沒有回答,反而從窗台上拿起一個密閉的鋼制容器,放在約翰遜面前。“看看裏面有什麽。”

約翰遜把栓子拉開,打開蓋子仔細觀看。容器裏半盛滿水,有個長形、毛毛的東西在裏面打轉。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倫德問。

他聳聳肩。“是蟲吧。兩只相當可觀的樣本。”

“我們也這麽認為。但究竟是哪一種蟲,讓我們傷透了腦筋。”

“你們又不是生物學家。這是多毛綱。聽說過嗎?”

“我知道多毛綱是什麽,”她遲疑了一下,“你能不能鑒定種類?我們急著交報告。”

“那好吧。”約翰遜彎腰仔細觀看,“的確是多毛綱,還挺漂亮的,顏色真鮮艷,海底有一大堆,至於是哪一種,我不知道。你們擔心什麽啊?”

“如果我們知道就好了。”

“連你們也不知道?”

“它們來自陸架邊坡,水深 700 米處。”

約翰遜抓了抓下巴。容器裏的動物抽搐地轉動著。它們想吃東西,他猜。不過,沒有它們能吃的東西。他認為值得注意的倒是,它們竟然還活著。因為絕大部分的深海生物一旦被帶到地表,通常不會太好過。

他又多看了幾眼。“我是可以瞧瞧。明天再回報你,行嗎?”

“太好了,”她停頓了一下,“你一定是發覺了什麽怪異之處吧。從你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

“可能吧。”

“是什麽呢?”

“不十分確定。畢竟我不是動物分類學家。多毛綱的顏色和形狀類別都很豐富。就連我,一個算是知識淵博的人,都還摸不透它們。這個嘛……哎呀,我還不知道。”

“真可惜,”倫德的表情略顯黯淡,接著又笑了笑,“你何不立刻著手研究,中午吃飯時告訴我結果?”

“這麽急?你以為我在這裏沒事做啊?”

“我想,你到這個時間才現身,應該不會有一堆工作壓著你吧。”

真不巧,竟被她料中。“好吧,”約翰遜嘆口氣,“一點在餐廳見面。我可以切一小塊組織嗎?還是你打算和它們進一步交朋友?”

“做你認為對的決定就是了。待會見,西古爾。”

她匆匆忙忙走出去。約翰遜看著她,一面問自己,如果他倆的感情繼續發展下去,是否會相當精彩。倫德的生活宛如沖鋒陷陣。對他這種要慢慢品味愛情,又不喜歡窮追不舍的人來說,實在太緊張了。

他檢查了一下郵件,打了幾通早該回的電話,接著把裝著蟲的容器帶進實驗室。他絕不懷疑這是多毛綱。多毛綱和水蛭一樣都屬環節動物門,基本上不算復雜的生物體。盡管如此,動物學家還是為之著迷,其來有自。多毛綱是最古老的生物之一。根據化石考證,它的出現約可追溯至 5 億年前,且自寒武紀中期後幾乎沒有外形上的改變。它們極少在淡水水域或濕地出沒,絕大多數分布於海洋,且多在深海。它們翻攪海底土壤覓食魚蝦。大部分人覺得這種動物很惡心,因為保存在酒精裏的展示標本完全失去了它們原有的鮮艷色彩。約翰遜看著這深海底下幸存的古老奇跡,相對之下,在他眼裏它們可是絕世美女。

他觀察容器中帶著章魚般的疣以及白色毛束的粉紅色軀體許久。接著,他滴些鎂液在蟲身上,好讓它們完全放松。殺死蟲的方法有好幾種,最常用的就是把它們丟入酒精、伏特加或是透明的烈酒裏。從人類的觀點看來,這種死法就如醉死一般,還不算最差。但是從蟲的角度來看,可就不一樣了。若未先讓它們身體放松的話,它們會掙紮抵抗,縮成硬硬的一團。這便是為何要滴鎂液的原因。動物的肌肉會因此松弛,接下來就任人處置。

為謹慎起見,他先把一只蟲冰凍起來。多留一個樣本總是好的,以免日後要做基因分析或是穩定性同位素研究。他把另一只蟲放進酒精裏,觀察了一會兒,再放到工作台上量長度。這只蟲將近 17 厘米長。接著,他縱切剖開蟲身,驚訝地發出贊嘆聲。“天啊!”他說,“你的牙牙可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