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這樣,特裏斯坦·索恩長大成人,貿然許下諾言(第3/5頁)

一柄肉汁湯勺

一個九便士的肉汁濾網

一套廚用活梯

特裏斯坦一邊默念,一邊思索能先引出個什麽話題,什麽都行。

他聽到自己說:“弗瑞斯特小姐,我猜你們一定是要做大米布丁吧。”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此言不妥。維多利亞抿起完美無瑕的唇瓣,眨巴著灰眼睛,說道:“沒錯,特裏斯坦,我們正是要做大米布丁。”

她沖他微微一笑,接著說:“我媽媽說,夠分量的大米布丁能抵禦傷風感冒和其他秋季易感的小毛病。”

特裏斯坦接過話頭:“我媽一直堅信木薯澱粉布丁的功效。”

他將訂單插到釘子上:“大多數商品明早就能給你們送去,其余的得等下周初門荻先生采購歸來。”

一陣狂風刮過,劇烈如斯,震得鎮上的窗戶吱呀作響,刮得風信雞胡亂打轉,分不清東南西北。

“門荻與布朗”的壁爐熊熊燃燒,升騰起或綠或紅的火舌,扭曲盤繞,頂端冒著閃爍的銀芒。若你往起居室的火爐裏扔一把浸過油的鐵屑,也能弄出這種閃光來。

這陣風是從東邊的仙國吹來的。特裏斯坦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油然而生。他開口說:“弗瑞斯特小姐,再過幾分鐘我就下班了。興許我能陪你走上一程,反正不繞路。”維多利亞用灰眼睛瞧著他,被逗樂了。特裏斯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像是等了一百年,才聽到她說:“當然可以。”

特裏斯坦連忙跑進店堂,告訴布朗先生他這就要下班。聽聞此言,布朗先生並未發火,只是不鹹不淡地嘟囔,稱自己年輕那會兒,不僅要每天待到很晚負責關店門,還得睡在櫃台下的地板上,拿大衣將就當枕頭。

特裏斯坦暗自慶幸,自己真是個好運的年輕人。他向布朗先生道了聲晚安,從衣帽架上取下大衣和嶄新的圓頂禮帽,走到店外的卵石走道上。維多利亞正在等他。

秋日的暮色漸漸轉濃,不知不覺就入夜了。特裏斯坦嗅到空氣中依稀的冬日氣息——混合了夜霧、涼爽的黑暗和濃郁的落葉味。

他們沿著蜿蜒的小徑走向弗瑞斯特農場,一路上坡。皎潔的新月高懸天邊,頭頂的夜空群星璀璨。

過了一會兒,特裏斯坦喚了一聲:“維多利亞。”

“哎,特裏斯坦。”維多利亞應道。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寧。

特裏斯坦問:“如果我吻你,你會覺得唐突嗎?”

“會!”維多利亞冷冷地一語駁回,“當然會!”

“好吧。”

他們一言不發地登上戴提斯山。抵達山頂後,他們回轉過身,俯瞰山腳下的石墻村。透過窗戶,每家每戶盡是躍動的燭光和閃爍的燈火,暖融融的黃色光線令人心馳神往。頭頂是漫天繁星,閃閃爍爍,明明滅滅,冷冰冰而觸不可及,數目多得超乎想象。

特裏斯坦伸出手去,握住維多利亞的小手。她沒有掙脫。

“你剛才看到了嗎?”維多利亞眺望著遠方,問道。

“我什麽都沒看到。”特裏斯坦說,“我眼中只有你。”

月光下,維多利亞微微一笑。

特裏斯坦由衷地感嘆:“你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女人。”

“去你的。”維多利亞回嘴,但語氣很輕柔。

“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一顆流星。我想到每年這個時候,流星並非難得一見。”

“維姬[3],你願意吻我嗎?”

“不好。”

“早兩年前,你吻過我。當你十五歲時,在誓約的橡樹下吻過我。去年五月一日你也吻了我,在你父親的牛棚後頭。”

“那時我是另一個人,況且我也不該吻你,特裏斯坦。”

“如果你不願意吻我,那你願意嫁給我嗎?”特裏斯坦追問。

山丘上一片靜謐,唯有十月的風颯颯吹過,隨即響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那是全大不列顛群島上最漂亮的女孩被逗笑了。

“嫁給你?”她難以置信地反問,“我為什麽非得嫁給你,特裏斯坦?你能給我什麽?”

“給你什麽?維多利亞,我可以為你到印度去,帶回好多好多的象牙以及像你拇指那麽大的珍珠和鷦鷯蛋大小的紅寶石。

“我要去非洲,為你帶回板球那麽大的鉆石。我要追溯尼羅河的源頭,命上你的名。

“我要去美洲,直奔聖弗朗西斯科金礦,不找到同你一樣重的金子誓不歸來。我會將金子帶回來,鋪開在你的腳前。

“只要你一聲令下,就算是遠在天邊的北極我也會去,為你殺死威猛的北極熊,將熊皮帶回來獻給你。”

“在講到殺害北極熊前,你說得都相當不錯。”維多利亞說,“即便如此,你還是個小店員、小農夫,我不要吻你,也不要嫁給你。”

月色皎潔,特裏斯坦的雙眼炯炯有神:“我願意為了你,跋山涉水去往華夏,劫持海盜頭子,搶來滿載著玉石、絲綢和鴉片的華夏大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