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球上寫信的人(第3/5頁)

如何回信?其實我想說,能用口香糖吹出五角星形的泡泡沒什麽大不了的,選擇男朋友還應該關注些更重要的本質。然而總覺得剛剛恢復了聯系就說出這種話,似乎不太合時宜。我喝了一口咖啡,感覺這滋味和平時有些兩樣,大概是信讀得太過入神,以至於錯過了關火的最佳時機。

那麽……好玩的事?我想起剛才的那只鵜鶘,然而這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好玩吧,那麽無禮的家夥。但是除開這個,現在月球上的一切,和露娜離開時並沒有什麽兩樣,無論我說什麽她都不會再覺得新鮮啊。我開始感到詞窮。其實我寫信只是簡單地想告訴她我想她而已,但是這樣的行為好像會顯得特別奇怪。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寫一封只有一句“我想你”的信會顯得很奇怪呢?

果然還是自卑心作祟吧。

但是總不能一個字都不寫呀!我望著露娜的來信,漸漸出了神,隨即陷入了長久的思索。

“口香糖學長……”我心想,“什麽莫名其妙的人啊……”

看著露娜被這樣的貨色深深吸引,我感到很不平衡。我覺得我有一種義務,必須要告訴她一些真正有趣的事。那樣的話,順便也可以不使她認為我一個人在月球上過著枯寂無聊的生活。無論如何,既然是寫信,似乎就應該達到這樣的效果。

“真的過了很久呢。”我回信道。

“在月球上聽到了某個具體的時間長度,那感覺就像是身體想要融化成水的時候卻忽然被嗆了一口。

“月球上還是老樣子,就像生活在相片裏似的,一成不變。不過最近發生了一件好玩的事,不僅好玩,而且還非常巧合:從天上掉下來一只兔子。它背著一只藍色的雙肩包,說這裏是它的家鄉。‘你在騙誰呢!’我心裏想,‘我可是一直待在這裏的啊!’

“我於是對那只兔子說:‘可是我從沒見過你啊。’

“它左右搖晃著那對大長耳朵,仿佛對我的質疑不屑一顧。它說它是一個旅行家,前一陣子恰好在外面旅行罷了。

“‘可是旅行了那麽久,當中都不回來嗎?’

“‘你們這些體質孱弱的家夥,這點時間就覺得長了嗎?’

“真是一個傲慢的家夥啊!我心想。

“‘你剛剛從什麽地方過來的呢?’我問。

“它轉過身去,腳踩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面朝一個角度,屁股對著我說:‘口香糖星球,就在那個方向!’說完它伸出並不長的手。如果它身穿的是長袖襯衫而非紅格子背心的話,這時候它的手應該已經被埋在袖子裏了。

“‘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呢?’

“‘就是充滿了口香糖的地方啊,笨蛋!’它似乎對我的智商很不滿。

“‘那裏的人以吃口香糖為生,’它補充道,‘房屋和餐廳都是由設計師用口香糖吹成的,在那個地方,誰能用口香糖吹出更精致的圖案誰就能獲得尊敬,不過在你這樣的笨蛋看來,即使是最無能的口香糖星人,吹出來的泡泡也足夠嚇你一跳。’

“‘好吧。’我開始對這個自大的家夥不感興趣了。

“‘但是那裏的人十分壞,表面客客氣氣,私底下卻盡幹些不好的勾當。我的錢包都被他們偷了,只能回來取些錢。咦,這草味道可真不錯。’

“‘不許吃!’我使勁拍了它一下腦袋。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總之,我現在正和一個不太友好的夥伴住在一起。

“後來讀到你的信,我忽然想起,你的那位可以吹出五角星泡泡的學長,會不會正來自於那個星球呢?不管怎樣,都是一件很巧合的事吧。

“除此以外,一切安好,勿掛念,期待你的來信。”

寄完信我點上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走到房門外,看著月球背面光禿禿的一片,一個人都沒有,連風都不屑光顧。在地球上的時候,我可從來不會想到月球有這麽遼闊。

如果真有這樣的兔子出現的話,也不壞吧,我想。

身後響起“嗚嗯——哼!”的聲音。

說起來,這草和兔子在性格上,倒也有幾分相似呢。我一面向草坪跨去,一面想。

沒過多久,在一個我睡得很死的夜晚,一陣響亮的“咚咚”聲將我硬生生地吵醒。

“你有一封信。”鵜鶘用翅膀拍打著窗口說道。

送完信以後,它又一聲不吭地飛走了,完全是目中無人。

露娜對那只趾高氣揚的兔子似乎很感興趣,一口氣問了許多關於那兔子的事情。我便在回信中一一把它的性格補全:譬如它最愛吃的食物是銀光草,盡管我從來沒讓它得逞過;譬如它喜歡把錢埋在土裏;譬如它打呼嚕的時候會閉著眼睛做廣播體操。總之,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如果月球上真的出現了這樣的生物,似乎也並不是件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