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靈樂師(第2/4頁)

當音調逐漸升高時,它開始不停地旋轉,同時散發出一團暈彩,就這樣一路來到他的頭頂,像是一股飄散的絲線。然後,它突然間爆裂,五彩團塊立刻飛濺到他身上,所有的色彩瞬間燃燒起來,卻沒有引起任何痛覺。

接著,許多翠綠色泡泡開始上升,伴隨著一聲沉靜、柔和的低鳴。拜倫慌慌張張伸手去抓,卻發覺看不到自己的雙手,而且感覺不到手臂的動作。他沒有任何其他的知覺,只有那些小泡泡占滿他的心靈。

他發出無聲的巨吼,那些幻覺立即無影無蹤。室內重新大放光明,吉爾布瑞特又出現在他面前,正對著他哈哈大笑。拜倫感到極度暈眩,他擡起發顫的手,擦了擦冰冷潮濕的額頭,又猛地坐下來。

“發生了什麽事?”他以盡可能強硬的口氣質問。

吉爾布瑞特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卷入其中。你難道不了解嗎?這是你的大腦從未有過的經驗,它直接捕捉這個感覺,卻無法詮釋如此的現象。因此,當你集中注意力在這種感覺上,你的腦子只好強迫將它引導至熟悉的方向,也就是說,試圖將它同時分別詮釋為視覺、聽覺和觸覺。對啦,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麽氣味?有時我好像會聞到些什麽。假如用狗來做實驗,我猜想感覺幾乎全會被轉成嗅覺,改天我真想拿動物試試。

“反之,如果你不理會它,不主動攫取它,它就會逐漸消失。當我想要觀察他人的反應時,我就會那麽做,其實沒有什麽困難。”

他將浮著青筋的手掌放在那台儀器上,隨手撥弄上面的鍵鈕:“有時我會想,如果有人好好研究這玩意,就能譜出一種新媒體上的交響樂,達到單純聲光得不到的效果。不過,只怕我自己沒這個能力。”

拜倫突然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請便。”

“你為何不將科學天分用在有價值的方面,反而……”

“浪費在無用的玩具上?我也不知道。或許它並非毫無價值,其實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吧。”

“什麽東西?”

“這個聲光儀,我的監聽裝置也一樣。要是給太暴人知道了,我就等於是被判了死罪。”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絕對不是。你顯然是在牧地長大的,我看得出來,年輕人都不記得過去那段日子了。”他忽然別過頭去,雙眼眯成兩道細縫,又問道:“你反對太暴的統治嗎?盡管說。坦白告訴你,我自己就不接受。我還可以告訴你,令尊當初也一樣。”

拜倫以平靜的口吻說:“是的,我反對。”

“為什麽?”

“他們是陌生人,是異邦人,他們有什麽權利統治天霧星和洛第亞?”

“你一直那樣想嗎?”

拜倫沒有回答。

吉爾布瑞特哼了一聲:“換句話說,直到他們將令尊處決,你才認定他們是陌生人和異邦人。然而,畢竟他們有權那樣做。哦,聽我說,別發火,理智地想一想。相信我,我站在你這邊。可是想想看!令尊是牧主,他手下的牧人又有什麽權利?如果有人偷了一頭牛,不管是自己吃掉或賣給別人,他將受到什麽樣的懲罰?會被當做竊賊關起來。倘若他圖謀殺害令尊,不論原因為何,也許在他看來理由充分,他又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毫無疑問會被處決。令尊究竟有什麽權利制定法律,將懲罰施加於他的同類?對他們而言,他就是他們的太暴人。

“在令尊自己心目中,以及我的心目中,他都是個標準的愛國者,但這又有什麽意義?對太暴人而言,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因此他們除掉了他。你能無視自衛的必要性嗎?在亨芮亞德家族掌權的時代,同樣也是一片腥風血雨。好好讀一讀歷史,年輕人。不論什麽樣的政府,殺人都是一件自然的事。

“所以說,找個更好的理由來恨太暴人吧。別以為只要換上另一批統治者,這種小小的改變就能帶來自由。”

拜倫做了一個以拳擊掌的動作。“這些客觀的哲理聽來都不錯,對於事不關己的人很有安撫作用。但假使是令尊遭到謀殺,你又會作何感想?”

“哼,難道不是嗎?家父是前任執政者,他的確是被害死的。哦,並非公然的行動,而是巧妙的陰謀。他們令他精神崩潰,就像他們現在刺激亨瑞克一樣。家父過世後,他們不讓我繼任執政者,因為我有點難以捉摸。亨瑞克既高大又英俊,而最重要的是順從。但他顯然還不夠順從。他們不斷迫害他,將他折磨成一個可憐的傀儡,確定他在沒得到許可前,連搔癢的膽量都沒有。你見過他,應該看得出來。現在他的情況逐月惡化,他的持續恐懼狀態是種可悲的精神病。可是這一點——我剛才說的一切——都不是我想推翻太暴人統治的真正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