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圍 16 南瓜田

第一場雪在黎明時降臨,到了下午,帳篷已經被積雪壓得陷了下去。沼澤變成混合了冰水和泥巴的濕地,這實在是宿營的最差時機,到處擁擠不堪,冷颼颼的寒風使勁拍打著帳篷的門簾。排泄區挖在東部邊緣,但那氣味被風吹得整個營地都聞得到。

據西蒙估算,這裏已經聚集了接近五百名士兵。這比我擔心的數目要多,但遠遠少於我們需要的人數。

“這點人遠遠不夠,”西蒙輕聲說道,“你們都見過我們對議會士兵數量的估測了,在新霍巴特至少有一千五百人,而且都全副武裝。”

“在議會裏也有不同派系,”我說,“我們應該充分利用這一點。”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莎莉問道。

“我說的是主事人。”

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我的話似乎跟贊德語無倫次的囈語沒有區別。佐伊翻起了白眼,西蒙搖了搖頭。但我並未灰心,繼續解釋下去。

“我們知道他在監視新霍巴特。我們知道他反對水缸計劃。”

“他是議會的一員,”佐伊說道,“我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如果我們求他幫助我們呢?”我問。

“他不會同意的,”派珀說道,“而且,如果我們不告訴他我們的計劃,根本都無法開口求他。他或許跟紮克和將軍有爭執,但總歸是效忠於阿爾法人和議會的。他會警告他們,毀掉我們擁有的任何一點機會。”

我搖頭道:“如果他起而反抗紮克和將軍,其他阿爾法人會跟隨他的。”

“將軍基本上已經將整個議會控制在股掌之中,”莎莉說道,“他們不會追隨主事人參與到某種形式的叛亂當中。”

“我說的不是議會裏的人,”我說,“我指的是普通阿爾法人,比如說士兵們。部分士兵會追隨他。你也聽到他說過,紮克的一些士兵已經因為見到他利用機器,害怕得轉而投靠主事人了。”

“你認為人們為什麽那麽害怕機器呢?”派珀說道,“因為我們。在大爆炸造成的所有可怕事物中,我們才是他們最害怕的。你覺得這些士兵會去為了我們而戰?”

“我覺得他們會追隨主事人,如果他要求他們的話。”我記起他毫不畏懼站在派珀和佐伊揚起的匕首前的情景。他本是那種慣於發號施令的人。

派珀也一樣。他沖著我揚起一道眉毛。“主事人本質上並不反對水缸計劃,只不過他們用來實施這一計劃的機器讓他看不順眼,如果能把我們一次性解決掉,他只會樂開懷,只不過在這過程中不能使用技術而已。你想跟這樣的人結盟?主事人可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我們需要幫助,至於這種幫助來自何方,我們不用過於吹毛求疵。”我說,“你有更好的主意嗎?我知道主事人的動機不純,但你昨晚剛跟我說過,這跟我們怎麽想無關,抵抗組織需要的才是最重要的。他能幫助我們,讓新霍巴特的人民免於陷入水缸之中。”

但是,派珀最終說服了我。“他或許有這個能力,但他不會這麽做。他永遠不會做出這麽出格的事。他來找我們交換信息,僅此而已。我們不能因為信任他,而把整個攻擊計劃陷於危難之中。”

他轉身又去研究地圖,但對話仍在繼續。

“我們在五天後的午夜時分進攻,那天將有一彎新月。”派珀說道,“當我們接近新霍巴特時,這將給我們極大的掩護。”

我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的盡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

“這還遠遠不夠。”每次我們聚集在西蒙的帳篷裏,跟他一起計算當天抵達的士兵人數時,他都不停地如此抱怨。

“在新霍巴特有幾千人會跟我們一起戰鬥,”我說,“只要我們能啟示他們,讓他們做好準備。”

“如果你有聰明的點子,能夠進到圍城的高墻裏面去,請一定告訴我們。”佐伊嘲諷道。

“通知不在墻內的人如何?”我說道,腦海中浮現的是每天從新霍巴特城魚貫而出的工人。

“你也見到了,他們一整天都被士兵看守著。”派珀說道,“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走到近前去跟他們說話。”

這倒是事實。兩天之前,我們剛剛觀察過從城門出來的工人。農田裏的作物已經收得差不多了,剩下來的早已逾期。工人們徒手在冰凍的地裏挖掘,這讓收割工作變得緩慢無比。士兵們看起來倒是很輕松,一邊在田地外圍巡邏,一邊嚼著煙草聊天作樂。不過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用鞭子抽打挖馬鈴薯動作最慢的歐米茄人。

“但是,農田只在白天才有人看守。”我說。

“你的意思是?”莎莉問。

“我們可以在晚上潛到農地裏,給他們留下訊息,告訴他們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