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圍 14 開拔

我們從他那裏能得到的信息就只有這麽多,但已經足夠了。他又恢復了慣常狀態,說出的只是無意義的只言片語。我轉向西蒙。

“如果數千人將被扔進水缸不足以成為解放新霍巴特的理由,那這個能改變你的想法嗎?”

“幾年前我們收到新霍巴特的報告,可能有方舟的線索,”他說,“但最後一無所獲。議會軍隊先趕到那裏,把我們的據點全端了。”

“無論在那裏會發現什麽,必然對議會非常重要,”我說,“重要到他們要搶先一步,不惜殺人滅口。他們還在搜索,肯定會找到更多東西。而且,我覺得艾爾莎了解部分內情。”我再次想起她的神色,當時我們站在她的廚房裏,我問到關於抵抗組織的事。她提到了死去的丈夫,但從未有勇氣告訴我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的故事就像一口吸進肺裏的空氣,卻從沒有機會呼出來。“她的丈夫被殺了,她暗示說是因為他問了太多問題。他可能會牽涉其中嗎?”

派珀搖搖頭。“我們在新霍巴特有六個人,我全都認識,並沒有人娶了個收養院老板。我從未聽過任何線索,可以聯系到她身上。”

“也太巧了吧,不是嗎?”佐伊說道,“可能知曉重要情報的人,恰好就是你在那裏時收留你的人?”

我將目光從她身上又轉回派珀。“一直以來,你都堅持認為我的幻象非常重要,價值巨大。你不覺得我到新霍巴特遇到艾爾莎是有原因的嗎?可能有某種天意將我帶到她那裏,雖然我並沒有意識到,就像我被指引到自由島上一樣。”

吉普死後,我一直在思考這樣的可能性。我在溫德姆地下密室中發現的水缸多得數不清,在那麽多排水缸當中,我偏偏站在了吉普的水缸前,是因為冥冥中有天意把我引去的嗎?或者說,我對神甫的恐懼驅使我無意之中找到了她的孿生哥哥?

“不管你的朋友是否牽涉其中,”西蒙說,“這都沒有區別,我們還是不能解放新霍巴特。那將意味著公開戰爭,跟對手相比,我們兵力嚴重不足,裝備也遠為落後。”

“現在已經是戰爭狀態了,”我說,“只不過進度緩慢,而且我們正在輸掉這場戰爭。他們在新霍巴特尋找某種非常重要的東西,從議會一直封閉著這座城市就可見一斑。這東西能幫我們找到方舟,或者是方外之地。這樣一切都會完全不同。”

“如何不同?”西蒙的語氣顯得不耐煩起來,“就算我們能解放這座城市,找到這些文件,一堆沾滿灰塵的破紙又能給我們帶來什麽呢?關於大爆炸之前世界的更多細節?更多我們不能理解的禁忌機器?”

“你的話聽起來就和主事人一樣,”我說,“我們不能僅僅因為害怕機器,就對這類事情避之唯恐不及。長期以來,紮克和將軍一直在使用機器,這一直是他們計劃的核心要素。他們已經發現了方舟。這些文件能把我們帶到那裏,或者帶去方外之地。你想讓議會先找到這些文件嗎?他們擁有的信息越多,就變得越危險。”

我們爭論了一個鐘頭,一直在解放新霍巴特的必要性,以及這樣做不具可行性之間糾纏不休。這場對話變成了一個閉環,就像封鎖新霍巴特的高墻一樣。

“如果我們輸掉了這場仗,”西蒙說道,“那抵抗組織就完蛋了。”

莎莉一直握著贊德的手,一言不發坐在那裏。這時她輕聲開口了:

“自由島的大屠殺,轉移到東部去,正如你現在做的一樣……這些就是我們近些日子以來關注的所有事情,不是嗎?不管你怎麽說,這都是在倒退。但我們從什麽時候起不再思考為何而戰了呢?如今我們只是在逃亡躲藏,想要阻止抵抗組織末日的到來。我理解這種恐懼,我也見到了形勢變得多嚴峻。我很清楚我們面臨的是什麽。但是,如果方舟真的能讓局勢有所轉機呢?假如我們不再認為這將是抵抗組織的末日,而將之看成消滅議會的機會,那又會如何呢?”

*

天近拂曉,西蒙下令拔營,出發前往新霍巴特。戰士們被派到樹林裏,去尋回藏在那裏的馬匹,牽到采石場來裝載輜重。兩個衛兵留下來看守采石場,但帳篷和物資仍需要隨大部隊轉移。白色黏土粘得到處都是,帳篷和馬匹都不能幸免。有兩次我想要幫忙裝貨,但每次我一靠近,衛兵們就轉身牽著馬一言不發走開了。

我們在中午前騎馬出發,一直行進到晚上。派珀和我在前面,緊挨著西蒙,後面是莎莉扶著贊德坐在她身前,佐伊和兩名偵察兵騎在一旁。長期以來,我從一開始和吉普艱難同行,到後來跟佐伊和派珀三人長途跋涉,這次能騎在馬背上,有偵察兵在前面領路和放哨,還有人幫忙紮營做飯,真是一種奢侈。我們分成小組各自行動,主要在夜間趕路,偶爾在約定集合點紮營時會跟其他小組會合。不過,無論何時我們跟其他人會師,我都會發現他們在緊盯著我。我能認出那種目光,所有歐米茄人對此都很熟悉。那和阿爾法人看我們時的目光一般無二,混合了恐懼和厭惡。戰士們對派珀和佐伊也含有敵意。某次,我們在一堆石頭中間紮營時,我聽到有個男人在看見派珀時毫不留情地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