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跋涉 2 忍耐

在去沉沒灘的半路上,佐伊領著我們先到平原邊界處的一間安全屋打了個轉。那座小房子裏毫無生氣,只有大風呼嘯而過,把開著的前門重重關上。

“他們是跑掉了,還是被抓了?”我們走過的每間屋子都空蕩蕩的,我忍不住問道。

“都不是,他們只是著急離開罷了。”佐伊回答。在廚房地板上有個破碎的罐子,桌子上有兩只沒洗的碗,上面覆蓋著一層綠色黴菌。

派珀彎腰看了看門閂。“門是從外面被踹開的,”他站起身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雖然我無比渴望在室內睡一覺,但能離開這些屋子我還是很高興,屋子裏靜悄悄的毫無聲息,只有厚厚的灰塵。房子外面長滿高高的野草,我們沿著草叢離去,一直走了一天半才停下紮營。

佐伊跪在地上,給前一天捉到的一只野兔剝皮,派珀和我負責生火。

“情況比我們想的要糟。”派珀說。他正伏下身子將小火苗一點點吹起來。“我們過半的網絡肯定都被滲透了。”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到被毀的安全屋。在去發射井的路途中,我們經過另一座安全屋,只剩下燒黑的橫梁,還在冒著煙。議會在自由島上抓了不少俘虜,抵抗組織的機密就從他們嘴裏被一點點撬了出來。

佐伊和派珀開始評估我們已知的信息,我則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倒不是他們有意要把我排除在對話之外,而是他們的談話都是關於人物、地點和其他信息的簡稱,他們彼此熟悉,而我則從未遇到過。

“沒必要再經過埃文那裏,”派珀說,“如果他們活捉了漢娜,肯定也會抓到他。”

佐伊仍在埋頭對付那只兔子。她把兔子的後背抻直,一只手抓住兩條後腿,另一只手持刀沿著白色皮毛的紋路割下去。兔子破損的內臟掉出來,像兩只斷裂的手掌。

“他們不是應該先找到傑絲嗎?”佐伊問。

“不會的,她從沒有跟漢娜直接接觸過,應該是安全的。不過,埃文是漢娜的接頭人,如果她被抓了,那埃文也就完了。”

此刻我意識到,抵抗組織在大陸上的間諜網絡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也更加錯綜復雜。究竟有多少其他安全屋的門閂被撞斷,門戶破損,房間裏空空如也?整個間諜網就像一件羊毛套頭衫,有幾條線松了,而每條線都可能會毀掉整件衣服。

“那要看漢娜能堅持多久,”佐伊說,“也許她能為埃文爭取一些時間,讓他可以成功逃脫。茱莉亞被捕後堅持了三天。”

“漢娜可沒有茱莉亞那麽堅強,我們不能假設她會堅持那麽久。”

“莎莉跟漢娜也沒有接觸過。而且,西部的一些小屋應該還沒有被發現。”佐伊繼續說道,“他們直接向你匯報,跟東部的間諜網沒有關系。”

我插了一句:“我從沒有意識到,抵抗組織在大陸這裏如此活躍。”

“你以為自由島是唯一重要的地方?”佐伊問。

我聳聳肩。“至少是抵抗組織的主要陣地,不是嗎?”

派珀噘起了嘴。“自由島之所以重要,在於它存在的意義。它是一種象征,不僅僅對於抵抗組織是如此,對於議會也一樣。它是一個標志,代表這世界上可以有另一種生活方式,但它永遠都沒辦法容納下所有歐米茄人。即便在最後幾個月裏,我們都不得不拒絕一些流亡者的入島申請,直到我們的容納能力有所準備為止,包括運輸艦隊和必需品供應能力都要同步跟上。”他冷冷地搖搖頭,“自由島永遠都不會是最終的解決方案。”

佐伊打斷了他:“自由島上大部分人並沒做什麽事。他們感覺自己是偉大的先鋒隊,不過是因為他們住在這,僅此而已。或許他們加入了護衛隊,或者在警戒崗哨輪過幾次班,但事實上並沒有多少人將自己主動奉獻給反叛事業,到大陸去參與救援,加入安全屋網絡,監視議會的一舉一動。就算是在議院裏跟派珀在一起的某些人,他們很樂意坐在議院大廳裏,看看地圖談談戰略,但你會發現,肯主動往返大陸的還不到一半。苦差事仍然要在大陸進行,然而他們一旦到了自由島,大多數都不會再回來。”

“我不會用這種措辭,但佐伊說得沒錯,”派珀說道,“自由島上很多人都洋洋自得,他們認為待在那裏就行了。大部分工作都是留在大陸的人,還有操控情報船,奔波於兩岸之間的人做的。佐伊比其他人做得都要多,而她從未去過自由島。”

我立刻擡起頭來。“真的嗎?我很肯定你去過。”我說。

“他們從不願任何阿爾法人踏足那裏,雖然我理解其中的原因。”佐伊仍在彎著腰對付那只野兔,她把毛皮從血肉上扯下來,就像脫手套一樣。“為什麽你會認為我去過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