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第二十八章(第2/7頁)

他向她點了個頭,臉上仍然掛著笑容。他的表情幾近是仰慕崇拜,這讓她渾身覺得不自在。

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時刻,她提議:「你何不去放些音樂來聽?」

他遵照她的建議,轉身往立體音響走去。莎拉做好三明治的時候,他正好伸出手指在她收藏的光碟片上搜尋。

賈布說:「我們倆有相同的音樂品味耶。」

莎拉一邊從櫥櫃裏拿出盤子,一邊忍住沒把「太好了」說出口。她把三明治平分對切,這時候音樂聲正好響起。播放的是羅伯·帕瑪的舊專輯,這張光碟她有好些年沒聽了。

「你的音響設備很贊,」賈布說,「這套是環繞音響嗎?」

「是的。」莎拉答道。這套擴音器系統是傑佛瑞安裝的,走在屋子的任何地方都聽得到音樂聲,甚至連浴室裏都裝了一台喇叭。他們以前常在晚上的時候泡澡,澡盆周遭點燃蠟燭,音響裏播放著柔和樂曲。

「莎拉?」

「對不起。」莎拉說,她知道自己剛才出神了。

莎拉把盤子放在廚房桌上,並將它們分放在桌子的兩邊排好。她等賈布轉身返回,然後才坐下來,雙腳縮攏在椅子下。「我很久沒聽這張專輯了。」

「它的年代真的滿久了,」他邊說邊咬了一口三明治。「我妹妹以前經常反復放這張專輯。」他笑了起來。「『掩送莎麗』。莎麗,她就叫這個名字。」

莎拉舔掉手指上的蛋黃醬,希望這醬汁的味道可以蓋過酒味。「我不曉得你有個妹妹。」

他離座站了起來,從褲子的後口袋掏出皮夾。「她不久前過世了。」他說,並用拇指翻閱前面的照片。他從某個塑膠封套內抽出一張照片來,然後遞給莎拉看。「這只是其中一張。」

莎拉覺得,在這個節骨眼談起他妹妹的死好奇怪。盡管如此,她還是伸手接過來看,相片上面是個身穿啦啦隊服的年輕女孩,雙手各舉著一支加油棒,臉上帶著微笑。這女孩長得真的很像賈布。「她很漂亮,」莎拉邊說邊把照片遞回去,「她幾歲了?」

「當時她剛滿十三歲,」他邊回答邊看著照片一會兒,然後把它插入塑膠套裏,再將皮夾塞回後口袋。「對我爸媽來說,她是個意外降臨的小嬰孩。她呱呱墜地的時候,我都已經十五歲了。當時我父親剛接下他的第一座教堂。」

「他是個牧師?」莎拉問道,她很納悶自己以前是在跟賈布約什麽會,怎麽會連這件事也不知道呢。有一次他曾經表示他父親是個電氣技師,這件事她可以發誓自己應該沒記錯。

「他是浸信會教派的牧師,」賈布澄清,「他很虔誠地相信,主的力量可以治愈病痛纏身的世人。我很高興他的信仰幫他度過這個難關,只不過……」賈布聳聳肩。「有些事你就是無法放手作罷。有些事你就是沒辦法忘得一幹二凈。」

「很遺憾你失去了親人。」莎拉答道,她明白他所謂的無法放手作罷是指哪件事。她低頭看著三明治,心裏暗忖這時候咬它一口大概滿失禮的吧。她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在催她動口,可是她沒去理會食欲的呼喚。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賈布終於答道,「我只是剛好今天想起了她,所有的回憶就湧上了心頭。」

莎拉不知該說什麽。她厭倦了死亡這件事。她不想去安撫他。定下這次的約會,是為了讓她忘卻最近發生的事情,而不是要提醒她慘劇的存在。

莎拉從桌邊站起來提議:「要不要喝點東西?」她邊說邊走向冰箱。「我這裏有可樂、Kool-Aid維他命C飲料,以及橘子汁。」她打開冰箱的當下,門和邊框分離的吸吮聲讓她想起了某件事。她的手指就這樣僵在半空中。某件事突然觸動了她的記憶。打開葛雷迪醫院的急診室門之際,門框邊的塑膠剝離時也會發出同樣的吸吮聲。她以前沒這樣想過,但如今她想到了這之間的關聯性。

賈布說:「我喝可樂好了。」

莎拉伸手到冰箱裏找汽水。她突然當場怔住,手就停放在有登記商標的紅色瓶罐上。她覺得有點頭暈目眩,仿佛是肺部吸了太多空氣似的。她閉上眼睛,試圖找回平衡感。霎時間,莎拉回到了急診室。門打開時伴隨著那種吸吮噪音。一名年輕女孩被輪床送了進來。救護技術員大聲喊出初步的研判狀況,需要開始靜脈注射,於是那個女孩被插管。她受到驚嚇而休克了。她的瞳孔放大,身體摸起來很溫熱。有人喊出她的體溫是華氏一〇三度。她的血壓破表了。她的雙腿之間正在大量出血。

莎拉接下這個病人,並試圖幫她止血。這女孩開始抽搐,她推開靜脈注射器,踢掉自己腳邊的補給皿。莎拉俯身靠近她,設法制止這女孩再造成進一步的毀壞。抓奪的侵襲舉動猝然停止,莎拉還以為她已經斷氣了,但她的脈搏還很強韌。她的生理反應微弱但仍有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