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 018:恢復(第2/4頁)

“你知道她去了多久嗎?她的發現有沒有記錄?”

“三個星期。沒有記錄。”

三個星期!

“她一定經受過盤問。一定會有記錄。”

這一次停頓更久。代言者在向另一個代言者或者一群代言者咨詢嗎?

最後,代言者承認道:“有一份審問報告。我可以發個復本給你。”

“局長認為邊界在擴張,這你知道嗎?”總管問道。

“我知道有這樣的猜測,”代言者說,“但那與你無關。”

這怎麽可能與他無關?一個稱他為“混蛋”的人卻又使用“與你無關”這樣的措辭?總管得出結論,代言者要麽是個糟糕的演員,要麽就是故意的。

談話結束時,他毫無理由地講了個笑話:“什麽東西是棕色的一條?”

“這我知道,”代言者說,“樹枝。”

“糞便。”

哢嗒。

“快去座位裏找找有沒有零錢,約翰。”總管筋疲力竭地回到辦公室,卻遭到閃回記憶的伏擊。前一份工作的同事做完演講後向他走來,用指責的語氣說:“你不支持我。”對,我不贊同你。大學裏的一名褐發女生,長著一張圓臉,棕色的眼睛美得讓他心碎,他在基礎數學課的課堂裏愛上了她,然而當他寫了一首詩給她時,她卻說:“好啊,但你會跳舞嗎?”不,我會寫詩。我大概會成為間諜。大學裏的一位政治學教授讓他們寫詩,以“激發你們的創意”。然而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在學習,或者去靶場射擊,或者鍛煉身體,或者利用派對來練習今後一生中都不斷重復的短暫戀愛。

“快去座位裏找找有沒有零錢,約翰。”外公傑克說道。當時總管十二歲,那次是偶爾去北方看母親,不過沒有去那棟小屋,也沒去釣魚。他們仍在尋找平衡點;離婚手續仍未辦完。

一個周末的下午,在冰冷的天氣裏,傑克開了一輛所謂的“肌肉車”過來。他將那輛車從冬眠中喚醒,因為他醞釀了一個秘密計劃,打算載著總管去當地百貨公司看內衣秀。對此,總管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但他覺得有點羞愧。他不想去主要是因為隔壁鄰居的女兒跟他年齡相仿,從夏天起,他就喜歡上了她。但他很難拒絕外公,尤其是外公從來不曾在沒有他母親陪同的情況下帶他去過任何地方。

於是總管就去座位裏找零錢。與此同時,外公啟動了那輛鮮亮的藍色肌肉車。它已經熄火兩個小時,因為外公一直在屋裏跟母親交談。但總管感覺外公仍在重新熟悉那些神秘的控制裝置。熱風吹得總管在外套裏直冒汗。他熱切地搜索著座椅,心中暗想,不知外公是否故意留下過零錢。有了錢,他可以給鄰居家的女孩買冰淇淋。他依然處在夏季模式。

座位裏沒有錢,只有一些絨布、幾枚回形針、一兩張碎紙片,還有一塊光滑冰涼的東西,黏乎乎的,形似微縮的大腦,他厭惡地將手抽回:那是口香糖的殘骸。失望之余,他將搜索範圍從後排長座椅擴展到前排副駕駛座底下黑洞洞的空間。他別扭地伸出胳膊,手在裏面轉來轉去地摸索。他摸到一塊軟綿綿的東西,用膠帶固定著。不,它並不軟——只是包在布裏。他稍稍用力,那沉甸甸的東西被扯了下來,落到車廂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聞到少許金屬和油的氣味。他將它撿起來,展開外面的布,然後捧著那冷冰冰的一團疙瘩坐了回去……卻發現外公正專注地盯著他看。

“你找到什麽了?”老人問道,“在哪兒找到的?”總管認為那是愚蠢的問題,後來,他意識到,這是故意裝模作樣。外公傑克扭過身子,面帶熱切的表情注視著他,一只手仍扶著方向盤。

“一把槍。”總管說道,雖然外公也看得到。後來,他幾乎只記得它黑漆漆的顏色,以及那種仿佛由黑色所帶來的靜滯感。

“好像是Colt.45。很重,對不對?”

總管點點頭,開始有點害怕。他熱得直冒汗。槍已經找到,但外公的表情就好像等待著送出去的禮物被拆開,然後被高高舉起——他還太年幼,感覺不到危險。然而他已經作了錯誤的決定:他根本不該上車。

什麽樣的變態會把槍交給孩子,哪怕是沒有上子彈的槍?這是他剛剛想到的。這樣的變態或許並不介意退休後再次出山,離開荒僻的小屋為總部效力,以代言者的名義指揮自己的外孫。

下午三時左右。試一試。再試一次。

總管與生物學家倚在堅實的木欄杆上,欄杆另一側是蓄水池。南境局大樓位於他們身後,一條石子路從草坪中間穿過,仿佛湍急的黑色河流。此處就只有他倆……以及帶她出來的三名保安。他們分立於大約三十英尺遠處,選擇的角度可以覆蓋所有逃跑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