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 014:英勇的革命英雄(第2/3頁)

在幽靈鳥的房間裏,總管看到她坐在簡易床架上——其他人或許只會描述說是一張床。此處的環境像是混合了簡陋的軍營、夏令營營地和破落的旅館。到處是相同的白墻——但你仍可以看出被覆蓋的塗鴉,就像監獄的囚室。高高的天花板裏嵌著一扇天窗,側墻上有個狹窄的窗口,非常高,生物學家無法通過它看到外面。床固定在另一側墻上,正對著電視和DVD機:只能播放經批準的電影,接收少數經批準的頻道。不能是太現實的題材,那或許會填充失去的記憶。能看的主要是些古老的科幻與奇幻電影,還有音樂劇。紀錄片和新聞在禁止列表中。動物節目則不一定。

“既然你不舒服,我想這次我可以來看你。”他透過口罩說道。隨從人員說她已經同意。

“你想趁我生病,精力不濟時發動偷襲。”她說。她的眼睛充滿血絲,眼圈發黑,面容十分僬悴。她依舊穿著古怪的管理員制服,這次配了一雙紅襪子。即使生了病,她看上去仍很強壯。他腦中只是想到,她一定能以激烈的頻度做俯臥撐和引體向上。

“不。”他一邊說,一邊將一把橢圓形的椅子轉過來。他並未思考落座的姿勢,結果只能靠著椅背,雙腿別扭地伸向兩邊。他們不讓放真正的椅子,理由就跟機場只能用塑料刀一樣嗎?“不,我很擔心。我不想把你拽去會議室。”他心想,不知治療藥物是否會導致她暈眩,也許他應該稍後再來。或者幹脆別來。眼下,他不安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力量失衡。

“當然。附殼蝸牛以善意著稱。”

“你要是繼續往下看那生物課本,會發現這是事實。”這句話換來一陣笑聲,但她在床架上背過身去,抱住一只多余的黃枕頭,V字形的背部朝向他,襯衫布料繃得緊緊的,後頸項光滑的皮膚上露出細小的毛發,精細到近乎顯微級別。

“假如你願意,我們可以去公共區域?”

“不,你應該看看我這兒違背人道的環境。”

“看起來很不錯啊。”他說道,但立刻就後悔了。

“幽靈鳥的日常活動範圍在十到二十平方英裏,不該被壓縮在,比如說,四十英尺範圍內踱步。”

他愣了一下,點頭認可,然後轉換話題說:“我想今天也許可以談談你的丈夫,還有局長。”

“不要談我丈夫。另外,你就是局長。”

“抱歉,我是說心理學家。是我口誤。”他一邊暗自咒罵,一邊已原諒自己。

她略微轉過身,揚起一條眉毛,右眼藏在枕頭後面,然後又恢復到面壁的姿勢。“口誤?”

“我是說心理學家。”

“不,我覺得你就是說局長。”

“心理學家。”他固執地說,語氣或許有點過激。這種隨意的氣氛令他擔憂,他不該走近她的私人空間。

“那好吧。”隨後,仿佛故意利用他的尷尬,她再次轉過身,側面朝向他,手中依然抓著枕頭。她凝視著他,用困倦而近乎無賴的語氣說,“我們分享信息如何?”

“什麽意思?”他很清楚她的意思。

“你回答一個問題,我就回答一個問題。”

他沉默不語,權衡威脅與收益。他可以騙她。就算騙她一整天,她也不知道。

“好吧。”他說。

“那好。我先開始。你結婚了嗎,或者曾經結過婚?”

“沒有結婚,過去也沒有。”

“兩個否定。你是同性戀嗎?”

“這是另一個問題——不是。”

“好吧。現在你問。”

“燈塔裏發生了什麽?”

“太寬泛,具體點兒。”

“進入燈塔後,你有沒有爬到塔頂?你發現了什麽?”

她坐起來,背靠墻壁。“這是兩個問題。你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我看你的方式並沒什麽特別。”他開始注意到她的胸部,而前幾次談話中他都沒留意過,現在他試圖再次將其忽略。

“但這是兩個問題。”顯然,他的回應方式是正確的。

“對,你說得沒錯。”

“你要我回答哪一個?”

“你發現了什麽?”

“誰說我還記得?”

“你剛才說了。所以,告訴我。”

“日志,許多日志。樓梯上的幹血漬。一張燈塔管理員的照片。”

“一張照片?”

“是的。”

“能描述一下嗎?”

“兩個中年男子在燈塔前,旁邊有個小女孩。燈塔管理員在中間。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索爾·埃文斯。”他不假思索地說。不過他認為這沒什麽害處。他已經在琢磨,局長辦公室裏掛的照片也存在於燈塔中,不知意味著什麽,“這算你提的問題。”

他可以看出她的失望。她皺起眉頭,肩膀下垂。很明顯,“索爾·埃文斯”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