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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拉仿佛不經意地輕輕揮了一下左臂,把艾達荷打翻在地。她在石頭地裏又爬了幾步,四肢著地凝視著雷托。

“主人?您還活著?”

艾達荷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一把從她的皮套裏奪過激光槍。內拉愕然轉身,他舉槍扣下扳機。灼燒切口自內拉頭頂向下,將她一分為二,向兩邊塌落。從燃燒的軍服裏掉出一柄閃亮的晶牙匕,摔碎在石頭上。艾達荷沒留意晶牙匕。他滿臉怒容,不停地向內拉的碎屍射擊,直到能量耗盡,耀眼的弧光才停歇下來,濕乎乎冒著煙的屍塊和碎布四散在熾熱的石塊中間。

賽歐娜一直等在旁邊,直到這時才爬過來,從艾達荷手裏抽出那把已經沒用了的激光槍。艾達荷朝她猛轉過身,她本打算消消他的火氣,可發現他的暴怒已經煙消雲散了。

“為什麽?”他低聲問。

“結束了。”她說。

兩人轉身望向洞穴黑影裏的雷托。

雷托根本無法想象他倆看見了什麽。沙鮭皮膚已經消失了,他只知道這個。現在暴露在外的應該是布滿毛孔的裸肉。他無可奈何,只能從一個被悲傷洞穿的宇宙回視這兩個人影。透過火焰的幻象,他看到賽歐娜呈現女魔的形象。這個魔鬼的名字自動閃現在他的腦子裏,他不由高聲喊了出來,經過洞穴的放大,響亮得連自己都沒料到:“漢米亞!”

“什麽?”賽歐娜向他爬近一步。

艾達荷用雙手捧住臉。

“瞧瞧你對可憐的鄧肯都幹了什麽。”雷托說。

“他還會找到真愛的。”她的口氣聽上去多麽無情,活像他自己在激憤的青年時代說的話。

“你不知道愛是怎麽一回事。”他說,“你奉獻過什麽嗎?”他只能絞著兩只手,或者說曾經是手的拙劣復制品。“冥神啊!看看我獻出的一切吧!”

她繼續朝他爬近一些,伸出手又縮了回去。

“我是有血有肉的,賽歐娜。看著我。我是真實存在的。你膽子夠大的話還可以摸摸我。伸出手來。摸我!”

她慢慢伸手過去,觸碰到本該是前節部位的地方,在沙厲爾她曾把這裏當床睡過。她把手抽回來,手上沾了藍色。

“你摸了我,感受到了我的肉體。”他說,“在宇宙中還有比這更奇怪的事嗎?”

她剛要別過身去。

“不!不許轉身!看看你幹的好事,賽歐娜。你能摸我,難道就不能捫心自問嗎?”

她猛地轉身走開。

“我們倆的確有區別。”他說,“你是神的化身。你遊走在宇宙最偉大的神跡之間,卻拒絕去摸、去看、去感覺、去相信。”

雷托的意識飄蕩到一個黑漆漆的地方,在這裏他似乎聽到了那些藏在暗室裏的思錄機正在哢嗒哢嗒唱著金屬昆蟲之歌。這個伊克斯虛無空間絕不會產生輻射,是一處充滿焦慮的精神流放之地,因為它與宇宙的其他部分沒有聯系。

然而還是會有聯系的。

他感覺到那些伊克斯思錄機已經開始記錄他的思想了,無須對它們下達特定的指令。

記下我做的一切!記住我!有朝一日世人會為我平反!

虛幻的火焰向兩側分開,剛才賽歐娜的位置現在站著艾達荷。艾達荷身後模模糊糊有人在打手勢……啊,沒錯:是賽歐娜在向山墻頂上的人傳達指示。

“你還活著嗎?”艾達荷問。

雷托的話音裏帶著噝噝的喘息聲:“讓他們各自逃命,鄧肯。他們想逃到哪個宇宙就快去那兒躲起來。”

“該死的!你在說什麽?我寧可讓她來忍受你的胡言亂語!”

“讓?我從來不會讓什麽事發生。”

“你為什麽讓赫娃死?”艾達荷悲聲說道,“我們不知道她跟你在一起。”

艾達荷垂下腦袋。

“你會得到補償的。”雷托沙啞地說,“我的魚言士會選擇你而不是賽歐娜。對她好一點,鄧肯。她不僅僅是厄崔迪人,她還攜帶著確保你們生存下去的種子。”

雷托再度陷入記憶之中。它們現在都成了縹緲的神話,在他的意識裏倏忽即逝。他恍若跌進了另一個時間維度,這個時間從一開始就擁有不同的過去。有聲音傳來,他努力辨明其含義。有人在石頭地裏爬動?火焰分開,顯現出站在艾達荷身邊的賽歐娜。他們像兩個孩子似的手拉手站在那裏,在闖入未知領域前相互打著氣。

“都這樣了他怎麽還沒斷氣?”賽歐娜輕聲說。

雷托攢了一會兒氣力才開口。“赫娃幫了我。”他說,“幾乎沒人有過我們這樣的經歷。我們是強強結合,而不是抱團取暖。”

“看看你現在的下場吧!”賽歐娜不屑地說。

“哎,祈禱你也能得到這個結果。”他嘶啞地說,“或許香料會給你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