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機器人?(第2/5頁)

法斯陀夫說:“抱歉,我希望你別抽。”

貝萊清楚地感到這個“希望”具有命令的力量,但由於原本的預期太過樂觀,他早就將煙鬥抓在手上,這時只好再放回口袋。

這當然是自討沒趣,他在心中自我檢討。恩德比沒有事先警告我,是因為他自己不抽煙,但這也太明顯了,誰都可想而知。在那些衛生至上的外圍世界,他們自己不抽煙、不喝酒,杜絕了人類所有的不良嗜好,怪不得在那個該死的——丹尼爾稱它什麽?碳/鐵社會?他們無條件接受機器人;怪不得丹尼爾能將機器人扮演得惟妙惟肖,因為骨子裏他們全是機器人。

他說:“百分之百相似這一點,只是眾多疑點之一。昨天,當我將他帶回家的時候,”貝萊無法決定該稱他機・丹尼爾還是薩頓博士,只好用手一指,“我家附近險些發生一場暴動。是他平息了那場風波,而他所用的方法,竟然是拿手銃指著滋事的群眾。”

“老天,”恩德比中氣十足地喊道,“報告上說是你……”

“我知道,局長,”貝萊說,“那份報告的內容是我提供的,我不希望正式記錄上寫著有一個機器人曾經威脅要轟死人類。”

“不行,不行,當然不能寫。”恩德比顯然嚇壞了,他身體向前傾,查看一個位於三維接收器之外的東西。

貝萊猜得到,局長是在檢查電力計,以確定發射機沒有遭到竊聽。

“這也是你的論證之一?”法斯陀夫問。

“那還用說,機器人學第一法則要求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

“可是機・丹尼爾並未造成任何傷害。”

“沒錯。事後他甚至表明,在任何情況下,他都絕對不會開火。話說回來,我從未聽過有哪個機器人能違背第一法則的精神到了威脅人命的程度,即使他並未真正打算這麽做。”

“我懂了。你是機器人學專家嗎,貝萊先生?”

“不是,但我上過普通機器人學和正子線路分析的課程,博士,所以我也不能算門外漢。”

“很好。”法斯陀夫表示贊同,“但你該知道,我是真正的機器人學專家,而我可以向你保證,機器人心智的一大特點,在於完全從字面意義來詮釋萬事萬物;對它而言,第一法則就是那幾個字,背後並沒有什麽‘精神’。你們地球人所使用的那種簡單機型,它們的第一法則或許被加上好些額外的安全機制,所以沒錯,它們很可能無法威脅人類。可是,像機・丹尼爾這樣的先進機型則另當別論。根據我對當時情況的猜測,為了阻止那場暴動,丹尼爾確有必要那麽做。他的目的是要防止人類受到傷害,所以他是在服從而並非違反第一法則。”

貝萊內心七上八下,但盡力維持表面的鎮定。戰況越來越白熱化,但即使對方另辟戰場,他也絕不要輸給這個太空族。

他說:“我提出的各項疑點,你或許能逐一反駁,但如果把它們加起來,我看你就沒輒了。昨天晚上,當我們在討論所謂的謀殺案時,這位自稱機器人的仁兄曾說,他之所以能扮演偵探,是因為他的正子線路加裝了一種新的驅力,那就是,聽好了,正義的驅力。”

“我可以替這件事背書。”法斯陀夫說,“那是三天前,在我親自監督下完成的。”

“正義的驅力?正義,法斯陀夫博士,是個抽象的概念,只有人類懂得這兩個字。”

“如果你將‘正義’定義成一個抽象概念,如果你說正義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或者就是堅持公正和公義等等,那麽我也同意你的論點,貝萊先生。以我們目前的知識水平,的確無法在正子腦中模擬出人類對抽象概念的理解。”

“所以說,你也承認這一點——以機器人學專家的身份?”

“當然承認。但問題是,機・丹尼爾所說的‘正義’到底作何解釋?”

“根據我們的談話內容判斷,他對這兩個字的解釋,和你我或任何人類的解釋如出一轍,那絕非機器人所能做的解釋。”

“你何不直接問他,貝萊先生,要他自己下個定義。”

貝萊覺得信心有點動搖了,他轉身面對機・丹尼爾。“你怎麽說?”

“什麽事,以利亞?”

“你對正義的定義是什麽?”

“所謂的正義,以利亞,就是讓所有的法律都發揮應有的效力。”

法斯陀夫點了點頭。“對一個機器人而言,貝萊先生,這是個很好的定義。所以說,在機・丹尼爾腦中有個內建的渴望,讓他想要見到所有的法律都發揮效力。對他而言,正義是非常具體的東西,因為正義建立在有效的執法之上,而有效的執法又建立在明確的法律條文之上,這其中沒有任何一環是抽象的。對人類而言,或許可以根據抽象的道德標準,看出某些法律是惡法,將導致不公正的結果,可是你怎麽說呢,機・丹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