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分 析(第3/5頁)

“差不多,”貝萊說,“你不以為然嗎?”

“當然不以為然。一個那麽不像人的粗劣仿制品,很難被人類視為另一種智慧生物,你們的工廠造不出更好的產品嗎?”

“我確信他們造得出來,丹尼爾。我認為我們之所以這樣做,只是為了一眼就能看出和自己打交道的是不是機器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直視對方的眼睛——那雙眼睛明亮而濕潤,簡直就是惟妙惟肖,不過貝萊覺得,這機器人的目光太穩定了,不像真人那樣會微微遊移。

機・丹尼爾說:“我希望自己能慢慢了解這樣的觀點。”

一時之間,貝萊懷疑對方語帶諷刺,但隨即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總而言之,”機・丹尼爾說,“薩頓博士清楚地看出,這是碳/鐵文明所面對的一個課題。”

“嘆帖?那是什麽?”

“就是碳和鐵這兩種化學元素,以利亞。人類以碳為生命的基礎,而機器人則是鐵。如果有一種文明,是在平等且並行的基礎上,結合人類和機器人的精華,就很適合用‘碳/鐵’這個簡稱。”

“怎麽寫?中間加一條直線嗎?”

“不,以利亞,中間加一條斜線比較合適,這象征了既非碳亦非鐵,而是兩者不分先後的混合體。”

貝萊驚覺自己竟然聽得津津有味,不禁感到很矛盾。關於外圍世界的歷史,地球上的正規教育皆以所謂的‘大叛亂’為分水嶺,對於外圍世界獨立之後的歷史和社會結構,地球的課本幾乎一律只字不提。沒錯,在那些通俗小說中,不乏外圍世界的種種人物,例如造訪地球的大君(一律性情暴躁、行為乖張)、美麗的女繼承人(總是被地球男子的魅力征服,墜入情網無法自拔),以及狂妄的太空族反派(行事邪惡無比,最後一定被打敗),不過,這些故事其實毫無存在價值,因為它們違背了一項最基本、最廣為人知的事實:太空族從不進入大城,太空族女性則是根本不曾造訪地球。

有生以來,貝萊首度冒出一種古怪的好奇心:太空族的真實生活到底是什麽樣子?

他花了一點力氣,才將思緒拉回原來的方向。“我想我明白了你要推出什麽結論。你們的薩頓博士從一個嶄新的、大有可為的角度出發,探討如何解決讓地球接受碳/鐵文明這個問題。而我們的保守分子,也就是自稱懷古人士那批人,對此則深感不安,他們生怕博士會成功,所以便先下殺手。由於有這個動機存在,使得這宗謀殺案很可能是有組織的圖謀,而並非孤立的暴力事件。對嗎?”

“沒錯,我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以利亞。”

貝萊意味深長地悄悄吹了一聲口哨。他用長長的手指輕敲桌面,然後搖了搖頭。“站不住腳,完全站不住腳。”

“抱歉,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我試著想象事發的經過:一個地球人走進太空城,走向薩頓博士,用手銃轟了他,然後走了出來。但我就是想不通,太空城的入口當然有警衛把守。”

機・丹尼爾點了點頭。“我想比較保險的說法是:沒有任何地球人能夠非法通過那個入口。”

“那你還能推出哪門子結論呢?”

“如果那個入口是紐約大城進入太空城的唯一通道,以利亞,那麽我們的確無法推出什麽合理的結論。”

貝萊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搭档。“你把我弄糊塗了,那個入口正是兩地之間唯一的通路。”

“應該說是唯一的直接通路。”機・丹尼爾等了一下,然後說:“你還是沒聽懂我的意思,是不是?”

“是的,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好吧,你若不介意的話,讓我試著仔細解釋一下。可否借我一張紙和一只電筆?謝謝。看好了,以利亞夥伴,我先畫一個大圓,注明是‘紐約大城’,接著,我再畫一個和它相切的小圓,注明是‘太空城’,最後,我在兩者的交會處畫一個箭頭,注明是‘關卡’。現在你看看,沒有其他的通路嗎?”

貝萊說:“當然沒有,沒有任何其他通路。”

“就某方面而言,”機器人說,“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講。你的這種反應,完全符合我腦中的地球人思考模式。注意,那關卡只是兩地之間唯一的直接通路,因為無論紐約或太空城,四面八方都和鄉間相鄰,一個地球人大可從某個出口離開大城,經過鄉間走到太空城,而不會被任何關卡阻擋。”

貝萊用舌尖抵著上唇好一陣子,然後才開口:“經過鄉間?”

“是的。”

“經過鄉間!一個人?”

“有何不可?”

“步行?”

“毫無疑問是采取步行,這樣被偵測到的機會最小。謀殺是當天早上發生的,兇手無疑在黎明前幾小時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