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34頁)

老何聽見徐媛媛小聲問嚴小晨,王忠嗣是什麽人。小晨低聲說:“是唐朝名將,曾任兩鎮節度使,其後安史之亂中唐朝的兩位中興名將李光弼和哥舒翰,都曾是他的部下。此公智勇雙全,謀略過人,更兼人品高尚,有清醒的政治眼光。那時國力強大,邊將大多好戰貪功,王忠嗣卻藏大弓於袋內,向部下明白警示要持重安邊。後來,唐玄宗命他進攻吐蕃石堡城,王忠嗣知道此城非常牢固,要想攻下非戰死數萬人不可,但攻下它又沒太大的軍事用處,就拒不受聖命——這在封建時代可是殺頭之罪啊!後來他確實被定了死罪,幸虧部下哥舒翰力保,才勉強保住性命,被貶為庶人。石堡城後來打下來了,確實死了數萬兵士。安史之亂前,王忠嗣暴病而死,死因是一個千古疑案,有人懷疑是安祿山下的毒手。否則以王忠嗣的威望和才能,只要他一出山,安祿山應該成不了氣候。姜元善說得對,這位王忠嗣真可稱得上歷史完人,一個熱愛和平的軍神。”

何世傑照舊靜靜聽著,不參與他們的討論。

小趙笑著說:“‘杜甫’號和‘墨子’號的名字肯定不會改啦,你再反對也沒用。你們不妨為第三艘航母起個好名字,說不定真能用得上。第三艘大後年就要下水了,是十萬噸級的。”

“艦名是不是還用中國歷史人物的名字?”擺長有問。他的姓氏是回族特有的,但從形貌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了。小趙說應該是吧,這個慣例既然形成,輕易不會變的。“那我建議它叫‘霍去病’號或‘李靖’號,這兩位也都是一代戰神。虧得他們驅逐匈奴和突厥,才有了大中國的輪廓。”擺長有說。

“叫‘張巡’號也行,那是我的同鄉,也是我最敬仰的古人之一。安史之亂時,他以數千疲兵抵抗十萬叛軍,屢戰屢勝。他智勇過人,《三國演義》中‘草人借箭’的故事其實是他的發明。他在睢陽堅守數年,把城裏的老鼠都吃光了,最後糧盡力竭被擒,罵敵而死。同時犧牲的還有他的同僚和部下如許遠、南霽雲、雷萬春等。我覺得他也個歷史完人。”姜元善說。

何世傑注意到嚴小晨欲言又止,看來她不同意姜元善的觀點,可又不願挑起爭端。這個姑娘長得小巧玲瓏,容貌不算出色,但一雙大眼非常有神。她的目光與何世傑相遇,老何努努嘴,示意她說出自己的看法。她點點頭,溫和地說:“我也非常敬仰張巡,但很可惜,他有不小的人格汙點,若說他是歷史完人,有點欠妥。”

姜元善不客氣地反駁:“你是說他在絕境中允許士兵以餓死者為食,甚至殺死小妾讓士兵分食?這當然讓正人君子厭惡,但咱們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只需想想他當時這樣做,是因為道德淪喪獸性發作,還是為了一個高尚的目的?肯定是後者,是為了在孤城中盡量堅持下去。”他感慨地說,“其實正是這點讓我格外欽佩。以他的智慧,難道就想不到這樣做會留下萬世罵名?如果他的目的只是青史流芳,他絕不會這樣做的。但他不圖虛名,而是盡其所能來保住唐朝的命脈,為此不惜賠上自己的清名!歷史上能把事情做到如此極致的人不多,比如後世的史可法就沒做到,史在絕境中只知道‘以死報國’。如果把張史二人作為各自時代的代表,就會得出一個遺憾的結論:漢民族退步了,變得文弱了,失去了漢唐時期的強悍和野性。我不會贊美張巡的這種舉動,但我想,在他所處的極端環境下,這個‘汙點’應該被後人原諒。”停了停,他又加了一句,“說不定,咱們中哪一位的血脈能傳到今天,就是因為他在睢陽城多堅守了那些天!”

其他孩子並沒有參加爭論。據何世傑的觀察,他們可能不大了解這段歷史。這出乎老何的意料,因為據初步接觸,這群天才孩子知識面極廣,絕不在老何和小趙之下,但細想也不奇怪:國內物理工程獎培訓班實行的是軍事化培訓,每個孩子一般從八歲起就住進全封閉學校,每天進行繁重的思維訓練,填鴨似的被填進大量知識。但這些知識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那些肯定不會成為國際考試的重點內容,比如詳細的中國歷史,則難免被忽視。現在,何世傑看到了中國式速成培訓的一個重要弱項:孩子們的中國歷史知識相對薄弱,大概只有姜元善和嚴小晨例外。他不想埋怨培訓班的老師和組織者,因為上級給他們下達的目標就是“十年內挺進國際物理工程大賽前三甲”,為了完成這個目標,難免會有點功利主義,難免在施教內容上有所側重。實際上,他們在短短幾年中就取得突破,已經做得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