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2/5頁)

“你們各自的殖民星球代表會仔細解釋的,”約翰說,“查看你們的手持終端,每人都會得到麥哲倫號上的一個地點,你們和原星球的同伴去那裏見各自的代表。他們會解釋我們該怎麽做,同時回答你們更進一步的問題。但有一點我要事先聲明。所有人都必須配合我們的工作。每一個人都要做出犧牲。我們在這裏殖民的工作本來就不輕松,現在只會變得更加艱難。

“但我們必將成功。”老爸說,斬釘截鐵得讓不少人吃了一驚,“擺在面前的任務雖然艱難,但並非不可能完成。我們齊心協力就能成功。我們互相幫助就能成功。無論我們來自哪顆星球,我們現在都必須成為洛諾克星人。要是有得選,我肯定不希望現在這種事發生。但現實如此,我們必須克服困難。我們能夠成功。我們必須成功。我們要攜手共同成功。”

我走出運輸艇,踏上這顆新星球的地面。爛泥蓋住了我的靴子。“好得很。”我說。我走向前方,爛泥吸住了我的腳。我拼命不把吸力想成某種巨大的隱喻。巴巴跳下運輸艇,開始聞來聞去,至少它挺開心的。

望向四周,麥哲倫號的船員正在忙碌。已經著陸的其他運輸艇在卸貨,另一艘運輸艇在一段距離外降落。標準尺寸的集裝箱堆放在地面上。通常來說,從集裝箱裏取出貨物後,箱體本身會被裝上運輸艇,帶回去重新利用,一方面是不能浪費,一方面是用不著。但這次不同,沒有理由要把箱體運回麥哲倫號了。麥哲倫號不會返航,這些集裝箱再也不會拿來裝運貨物了。說到這個,有些集裝箱甚至都不會打開卸貨。我們在洛諾克星的新處境根本不需要白費那個工夫。

但這並不是說箱體就毫無用處了,事實上還真有。這個用處就擺在我面前:幾百米開外,他們正在用集裝箱搭建一道屏障。屏障內將是我們暫時的住處:一個能容納兩千五百人(還有滿腹怨氣的麥哲倫號船員)的小村莊。在老爸、老媽和其他殖民首領勘察這顆新星球,確定我們需要怎麽做才能掙紮求生之前,大家只能擠在小村莊裏了。

我望著幾個船員用吊臂將一個集裝箱壘進屏障,他們關閉電源,集裝箱墜落幾毫米,轟隆一聲砸在地上。就算隔了這麽遠,我也能感覺到地面的震顫。這個集裝箱裏的東西很沉重。很可能是我們不被允許使用的農耕設備。

格雷琴已經走到前面去了。我想跑上去追趕她,但看見簡從剛就位的那個集裝箱背後走出來,正在和一名船員交談。於是我走向了她。

老爸提到“犧牲”的時候,實際上有兩重意思。

首先,洛諾克星和殖民聯盟必須切斷聯系。我們向殖民聯盟發送的任何東西,哪怕只是一個裝載數據的躍遷無人機,都有可能暴露洛諾克的方位。殖民聯盟向我們發送東西也是一樣。因此我們將徹底與世隔絕:沒有幫手,沒有補給,甚至沒有親友的郵件。我們會很孤獨。

剛開始似乎沒什麽了不起的。成為殖民者畢竟就等於撇下了過去的生活。我們和無法一起來的親友說過了再見,絕大多數人都明白這個再見基本上就等於永別。但即便如此,交流並不會完全斷絕。按照常理,每天都會有躍遷無人機從殖民星球出發,將信件、新聞和情報送回殖民聯盟。每天同樣會有躍遷無人機抵達殖民星球,帶來信件、新聞、新節目、新歌曲、新小說和其他東西,讓我們覺得我們依然是人類的一部分,只是暫時被困在一顆殖民星球上種莊稼。

但現在這些全沒了。你首先體會到的是沒有新小說、新音樂和新節目,尤其是你在出發前正在追某部劇或某支樂隊——但你隨即意識到,事實上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會知道被你留下的那些親友的生活狀態了。你將無法看見可愛的侄子第一次下地走路;你將無法知道祖母何時過世;你將無法欣賞這個朋友的婚禮錄像,讀到那個朋友努力寫出來想賣掉的小說,在照片裏看見你仍愛著的人們站在你曾經喜愛過的地方。所有這些都沒有了,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等大家領悟到這一點,他們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然後他們又領悟到另外一點:我們在乎的所有人都再也不可能知道我們遇到了什麽事情,這個打擊就更大了。為了騙過那個叫種族聯合體的組織,殖民聯盟甚至沒有把目的地告訴我們,又怎麽可能告訴其他人他們在我們的去向上做了手腳呢。我們認識的所有人都會以為我們走丟了。有些人甚至會認為我們死了。約翰、簡和我不怎麽擔心這個,因為我們就是彼此的家人,我們就是完整的一家人,但其他人都會有對他們牽腸掛肚的親人。莎維德麗的母親和祖母還在世:她想到她們很可能以為她已經死了的那一刻,臉上露出的表情讓我不得不跑過去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