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來介紹一下我在麥哲倫號上的生活吧。

首先,約翰和簡讓青少年不自相殘殺的邪惡計劃大獲成功,我只好不情願地承認老爸做了件正確的事情,他開心得似乎有點過分。每支躲避球隊伍都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打破了孩子們圍繞原殖民地構成的固有圈子。假如所有人都把他們對部族的忠誠心轉換到球隊上,也許會構成新的問題,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只是用新愚忠取代了舊的而已。但孩子們對母星的朋友依然有忠誠心,對手隊伍裏至少會有一個舊友。因此大家都以禮相待——至少能約束住最有侵略性的那些孩子,直到所有人都克服了挑事打架的沖動。

老爸大致就是這麽向我解釋的,他開心得樂不可支。“所以你明白了吧?我們編織了一個人際關系的潛在網絡。”某天我們看比賽的時候,他這麽對我說。

“我的天哪。”莎維德麗坐在我們旁邊,她說,“自滿的味道濃得我都要作嘔了。”

“你只是嫉妒罷了,怪自己為什麽沒想到這個點子。”老爸對莎維德麗說。

“我當然想到了,”莎維德麗說,“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你應該還記得,是我和簡完善了這個計劃。你只是獨攬了全部功勞而已。”

“何等可鄙的謊言。”老爸說。

“當心球!”莎維德麗說。我們低頭躲避一顆飛向觀眾的亂彈球。

是誰想出來的暫且不論,躲避球計劃還帶來了一些其他好處。聯賽第二天,各支球隊開始制定隊歌,隊員在各自的音樂收藏裏尋找能夠鼓舞士氣的歌曲。在這件事上,我們看見了真正的文化鴻溝:一顆星球很流行的歌曲在另一顆星球卻聞所未聞。喀土穆星的孩子們聽變種索卡,羅斯星的孩子們熱愛重跺舞曲,等等等等。對,這些音樂的節奏都很棒,能聽得你手舞足蹈,但假如你想把一個人激怒得七竅生煙,只需要說你喜歡的音樂比他喜歡的強就行了。孩子們不時掏出手持終端,用播放列表裏的歌曲證明各自的觀點。

麥哲倫號音樂大戰就此打響:大家將手持終端連成網絡,每個人都在瘋狂地制作播放列表,以證明自己喜歡的音樂毫無疑問就是有史以來最好的音樂。我很快就沉浸在了音樂的海洋中,除了變種索卡和重跺舞曲,還有殺死訓練、持續音、單倍體音樂、快樂舞步(具諷刺意味的是,和名字完全是另一碼事)、亂塗、新波普、情調、古典情調、伊利跺步、杜瓦和聲和搖動者,甚至還有一種特別詭異的東西:聲稱是華爾茲,但缺少關鍵的四三拍——事實上我就根本沒聽出任何可辨識的拍號。我用開放的態度聽了所有音樂,然後對提供音樂的人說你們太可憐了,因為你們從來沒聽過哈克貝利之聲,然後送出我的播放列表。

“你們是用掐死貓的聲音做音樂的嗎?”馬格迪說。他、我、格雷琴和恩佐在聽我最喜歡的歌曲《德裏之晨》。

“那是西塔琴,你這只猿猴。”我說。

“哈克貝利星的語言裏,‘西塔’就是‘掐死貓’的意思嗎?”馬格迪說。

我轉向恩佐。“幫我解圍。”我說。

“我比較贊同掐死貓的理論。”恩佐說。

我一拳打在他胳膊上。“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

“曾經是,”恩佐說,“在我知道你怎麽對待寵物之前。”

“快聽!”馬格迪叫道。西塔琴的聲音跳出合奏,令人心碎地懸浮於曲調的橋梁之上。“就是這兒,貓終於死了。佐伊,承認吧。”

“格雷琴?”我望向我最後的盟友,她經常和我一起對抗凡夫俗子。

格雷琴看著我。“可憐的貓。”她說,放聲大笑。馬格迪搶過手持終端,調出可怕的搖動者噪音。

有句話我要說清楚:《德裏之晨》聽起來絕對不像在掐死貓,真的不像。他們都有音盲之類的毛病,尤其是馬格迪。

無論音盲與否,我們四個人在一起度過了很多時間。恩佐和我不溫不火地玩著掉槍花的遊戲,而格雷琴和馬格迪在互相感興趣和用語言彼此貶低的兩級之間搖擺。不過這種事你也明白。前者經常會導致後者,反之亦然。估計荷爾蒙對此的貢獻很大,就這麽說吧:他倆都是青春怒放的俊美典範。兩人似乎都願意忍受對方,以換取欣賞容貌和毛手毛腳的權利——假如格雷琴匯報的情況一切屬實的話,那麽馬格迪就不完全是在單手拍掌了。

至於恩佐和我,我們是這麽相處的:

“我做了點東西給你。”我說著把手持終端給他。

“你給我做了個手持終端?”他說,“我一直想要一個來著。”

“好笑。”我說。他當然有手持終端——我們都有,沒了它還算什麽青少年?“不,點擊那個視頻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