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哪,快看!”格雷琴說,“青春期少年,就要做傻事了。”

“閉嘴,”我說,“絕對不可能。”但我還是望了過去。

沒錯,就在麥哲倫號公共區的另一頭,兩幫少男彼此大眼瞪小眼,滿臉我們要為某件雞毛蒜皮小事打個痛快的表情。他們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只有一個人除外,他怎麽看都像是在企圖說服某個看起來特別想打架的男孩。

“有一個似乎還長著大腦。”我說。

“八個裏的一個,”格雷琴說,“比例實在不怎麽可觀。要是他真長著大腦,應該乖乖讓開才對。”

“確實,”我說,“千萬別讓少男去做少女該做的事情。”

格雷琴對我微笑:“我們這是心靈融合了對不對?”

“我想你知道答案。”我說。

“你打算計劃一下還是臨場發揮?”格雷琴問。

“等我們做完計劃,估計已經有人被打掉牙了。”我說。

“說得好。”格雷琴說,起身走向那幾個男孩。

二十秒後,男孩驚詫地發現他們中間多了個格雷琴。“你們害我賭輸了。”她對看起來最氣勢洶洶的少年說。

那家夥瞪著眼睛看她,拼命開動他那點微不足道的大腦,想弄明白格雷琴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啥?”他說。

“我說,你們害我賭輸了。”格雷琴重復道,用大拇指使勁一指我,“我和那位叫佐伊的打賭,賭麥哲倫號出港前不會有人真的動手打架,因為沒有人會蠢到做這種事,害得他全家被踢下飛船。”

“甚至是在出發前兩小時被踢下飛船。”我說。

“是啊,”格雷琴說,“因為什麽樣的蠢貨才能做出這種事呢?”

“比方說某個少年白癡?”我建議道。

“顯然如此,”格雷琴說,“你看——你叫什麽來著?”

“啥?”那小子重復道。

“你叫什麽?”格雷琴說,“你父母是怎麽稱呼你的?尤其是你害得他們被踢下飛船以後,他們會怎麽怒火萬丈地稱呼你?”

他看了一圈身邊的夥伴。“馬格迪。”他說,然後張開嘴像是要說什麽。

“很好,聽我說,馬格迪,我對人類有信心,甚至包括其中的青春期少男。”格雷琴用語言碾碎了馬格迪原本想說的話,“我認為哪怕是青春期少男都不會蠢到給贊恩船長足夠的理由,讓船長在他還能做到的時候把你們踢下船。飛船出發以後,他頂多只能關你們禁閉。但這會兒他可以讓船員把你和你們全家扔回裝卸艙,然後你就可以目送我們離開了。所以我說,蠢得這麽無可救藥的人不可能存在。但我的好朋友佐伊不同意。你是怎麽說的來著,佐伊?”

“我說青春期少男的思路只會繞著他們剛發育不久的睾丸打轉。”我說,眼睛盯著試圖說服朋友不要動手的那個少年,“還有哦,他們身上的味道很有意思。”

這個男孩不禁微笑。他明白了我們的意圖。我沒有報以微笑,免得破壞了格雷琴策劃的這場戲。

“我肯定是對的,她肯定是錯的,我實在深信不疑,甚至和她打了賭,”格雷琴說,“我押上我能在麥哲倫號上搞到的每一份甜點,賭不可能存在這麽愚蠢的人。這個賭注可是夠瞧的了。”

“她愛死了甜點。”我說。

“是啊,確實如此。”格雷琴說。

“她見了甜點就不要命。”我說。

“結果你們害得我輸掉了我所有的甜點,”格雷琴用手指戳著馬格迪的胸口說,“這是不可接受的!”

剛才和馬格迪對峙的少年嗤嗤一笑,格雷琴猛地轉身,那小子嚇得退了一步。“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覺得好笑,”格雷琴說,“你們全家也一樣會被踢下船。”

“挑事兒的是他。”那小子說。

格雷琴誇張地訝異道:“‘挑事兒的是他’?佐伊,快說我聽錯了。”

“不,你沒有,”我說,“他就是這麽說的。”

“人過了五歲似乎就不可能拿這個當理由了。”格雷琴說,不屑地打量那個男孩。

“你現在對人類還有信心嗎?”我問。

“快沒了。”格雷琴說。

“和你的所有甜點一樣。”我說。

“讓我猜猜看。”格雷琴說,朝她面前的一夥少年揮揮手,“你們來自同一顆星球。”她轉過身,望著對面的另一夥少年,“你們來自另一顆星球。”男孩們不安地變幻站姿——被她說中了。“你們見面第一件事情就是因為自己原先住在哪裏而挑事打架。”

“這是你和將要與你過一輩子的人能做的最明智的事情了。”我說。

“我怎麽不記得新殖民者指導手冊裏有這條?”格雷琴說。

“真是有意思,居然沒有。”我說。

“是啊。”格雷琴說,沒再繼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