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人敲門,“當當當”的節奏是我九歲時教給希克利的,當時我把它吸收進了一個秘密俱樂部。我把迪克利吸收進了另外一個秘密俱樂部。老媽、老爸和巴巴也一樣。九歲的我顯然滿腦子都是秘密俱樂部。現在我都說不出希克利的秘密俱樂部叫什麽了,但只要我的臥室門關著,希克利就還是會用這套暗碼敲門。

“請進。”我說。我站在臥室窗口。

希克利走進房間。“屋裏很黑。”它說。

“半夜三更不開燈就會這樣。”我說。

“我聽見你走來走去,”希克利說,“所以來問問你是不是需要什麽。”

“比方說一杯熱牛奶?”我說,“我沒事,希克利,謝謝你。”

“那我就走了。”希克利說著開始後退。

“不,”我說,“你過來一下。看。”

希克利走過來站在我旁邊,望向我指著的地方:我家門前小路上的兩個人影——老媽和老爸。“她在外面已經待了一段時間,”希克利說,“佩裏少校是幾分鐘前出去的。”

“我知道,”我說,“我看見他出門。”大約一小時前,我也聽見了老媽出去的聲音;紗門的吱嘎聲讓我爬下了床。反正我也沒睡著。想到要離開哈克貝利星,去另外一顆星球殖民,害得我的大腦不肯安歇,然後又讓我滿地亂走。離開這裏的念頭漸漸變得真實,使得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緊張。

“你知道那個新殖民星球嗎?”我問希克利。

“我們知道,”希克利說,“今晚早些時候,薩根中尉告訴了我們。迪克利已經向我們政府提交了查詢請求,以獲取更多的信息。”

“你為什麽要用軍銜稱呼他們?”我問希克利。我的大腦在尋找攻擊目標,這會兒盯上了這個。“我指的是老媽和老爸。為什麽不像其他人那樣叫他們‘簡’和‘約翰’?”

“不合適,”希克利說,“顯得太親昵。”

“你們和我們住了七年,”我說,“稍微親密一點兒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假如你希望我們叫他們‘約翰’和‘簡’,那麽我們就會這麽稱呼他們。”希克利說。

“隨你們的便,”我說,“我的意思是說,只要你們願意,就可以直接叫他們的名字。”

“我們會記住的。”希克利說。不過我猜它們的禮節恐怕不會很快改變。

“你們會跟我們去,對吧?”我改變話題,“去新殖民地。”我當然不會認為希克利和迪克利會不跟我們去,但我猜這麽想當然也許不一定正確。

“協議允許我們這麽做,”希克利說,“但決定權在你。”

“唉,我當然想要你們一起去了,”我說,“連巴巴都要帶上,怎麽能扔下你們倆呢?”

“我很高興能和你的狗相提並論。”希克利說。

“我覺得你領會錯了我的意思。”我說。

希克利舉起一只手。“不,”它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是暗示我和希克利就像寵物。你是想表示巴巴是你們家庭的一部分。你們絕對不會撇下它。”

“它不只是家庭的一部分,”我說,“它就是我們的家庭成員。雖然愛流口水,濕乎乎的,但依然是家庭成員。你們也一樣。怪兮兮的外星人,偶爾還挺礙事,但也是家庭成員。”

“謝謝你,佐伊。”希克利說。

“不客氣。”我說,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今天和希克利的談話方向有點怪。“所以我才問你們為什麽要用軍銜稱呼老爸老媽,明白嗎?家庭成員之間通常不這麽做。”

“假如我們真是你們家庭的成員,那麽這個家庭可實在不尋常,”希克利說,“因此很難界定我們通常怎麽做或者不怎麽做。”

我不禁撲哧一笑。“好吧,有道理。”我說。我想了一會兒,然後問:“希克利,你叫什麽名字?”

“希克利。”它說。

“不,我的意思是你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前的名字,”我說,“我叫你希克利之前,你肯定本來就有個什麽名字。迪克利也一樣。”

“不,”它答道,“你忘記了。在你的生物學父親幫忙之前,奧賓人並不擁有意識。我們沒有自我感和向自己或其他人描述自己的需要。”

“那超過兩個人做事豈不是會很困難嗎?”我問,“直接叫‘哎,你’只能用於兩個人吧?”

“我們有描述符,在工作中能幫助我們辨認其他人,”希克利說,“但描述符和名字是兩碼事。你給我們起名迪克利和希克利,就賦予了我們真正的名字。我們成了第一批擁有名字的奧賓人。”

“真希望我當時就知道這些。”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否則肯定不會用童謠給你們起名。”

“我喜歡我的名字,”希克利說,“它在奧賓人裏很流行。‘希克利’和‘迪克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