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為缺錢發愁,去找尤比克儲貸公司的女士吧。 她會幫你擺脫債務煩惱。 假如你借了五十九塊利息貸款, 讓我們來算算,總共需要償還——

日光灑入雅致的賓館房間。喬·奇普眯眼看去,發現屋內的裝飾散發著富麗堂皇的氣息。新型絲簾上手繪有精美的圖案,講述一部人類進化史:生命始於寒武紀的單細胞動物,歷經演變,終於在二十世紀初學會駕駛飛機,邁入高智慧生物的殿堂。華麗的仿紅木衣櫥,四張色彩斑斕、覆有隱色素塗層的躺椅……他睜開惺忪睡眼,欣賞著絢麗的客房陳設,忽覺大事不妙。溫迪整晚都沒來敲門。也可能是他睡得太死,沒有聽見。

他打造的新帝國未及起航,便消失不見。

昨晚的憂傷猶在眼前,麻痹的身心依然遲鈍。他掙紮著從大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室內格外冷,他注意到這一點,心想哪兒出了問題。他抄起電話,要求送餐服務。

“盡可能退錢給他。”接線員在耳邊說,“首先,得查清楚斯坦頓·米克是否涉案,也可能只是人形機器人在搞鬼。如果涉案,得找出動機;如果沒有,又怎麽——”聲音連綿不絕,像是在自言自語,把喬晾在一邊。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當他不存在。“從我們以往的報告來看,”那聲音還在說,“米克的口碑不錯,做事規矩,符合太陽系的法律和道德準則。這麽看來……”

喬掛斷電話,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差點沒站穩。他努力定下心神。朗西特的聲音。毫無疑問。他拿起電話,想再聽一遍。

“……和米克打官司,他財大氣粗,這種官司見得多了。向行會提交報告前,我們最好先咨詢本方律師。擅自向公眾發布消息,會構成誹謗,導致虛假逮捕訴訟,如果……”

“朗西特!”喬大聲喊。

“……缺乏證據,因為拖了至少……”

喬掛斷電話。

我不明白,他心想。

喬走進浴室,往臉上潑了把冷水,用賓館免費提供的梳子梳了梳頭。他思索片刻,拿出賓館提供的一次性剃須刀,將須後水抹在下巴、脖子和面頰上。梳洗完畢之後,他拆開衛生玻璃杯的紙包裝,喝水解渴。他想到一連串問題。亡靈館聯系上朗西特了嗎?然後轉接了他的來電?他一蘇醒,就會想到找我談話,也許我是頭一個。既然如此,他為何聽不見我說話?為何只能單向交流?難道這只是有待排除的技術故障?

喬又拿起聽筒,想打電話給親友亡靈館。

“……他不是管理的料,個人生活都料理得一塌糊塗,特別是……”

我打不出去,喬意識到。他掛斷電話。我甚至叫不來送餐服務。

大房間的一角響起鐘鳴,耳邊傳來清脆的機器說話聲。“我是免費自動印報機,這是魯茨酒店在地球和殖民星球上推出的獨家服務。按下分類新聞按鈕,幾秒鐘後,一份符合您閱讀需求的即時報紙就會出現。重復一遍,該項服務完全免費。”

“很好。”喬說著穿過房間,走到印報機跟前。他尋思,朗西特謀殺案的新聞應該已經見報了。新聞媒體每天例行報道亡靈館的接收情況。他按下指示《星際新聞報》的按鍵。機器發出叮當的印報聲。報紙一出來,喬就性急地看了起來。

沒看到有關朗西特的報道。難道還沒來得及見報?還是行會蓄意封鎖消息?要麽是阿爾做了手腳,他心想,偷偷塞錢給亡靈館老板,封口匿跡。可是阿爾的錢都在他手上。他沒錢收買人。

有人在敲門。

喬放下報紙,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他想,也許是帕特,是她把我困在此地。也許是紐約來人接我,把我帶回去。按理說,也可能是溫迪來了。不過可能性不大,她不會這麽晚才來。

也許是霍利斯派人來暗殺我,把我們一個一個幹掉。

喬打開門。

赫伯特站在門口,身體緊張得發抖,肉手交叉互擰,嘴裏直嘟囔。“沒轍了,奇普先生。我們整晚輪流工作,一丁點進展都沒有。我們給他拍了電子X光,盡管腦活動微弱,但還能測得出來。靈性還在,但就是接不通。我們在腦皮層多點植入了探針。沒別的辦法,先生。”

“測到大腦代謝了嗎?”喬問。

“是的,先生。我們從另一家亡靈館請來專家,他帶來了相關的測量儀器。指標維持正常水平,符合人剛死的生理特征。”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喬問。

“我們致電了紐約的哈蒙德先生。然後我試著打電話給你,但早上你的線路一直是忙音。我不得不跑一趟。”

“壞了,”喬說,“電話壞了。我也打不出去。”

“哈蒙德也在聯系你,他也打不通你的電話。他讓我捎個口信,想讓你回紐約前辦件事。”赫伯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