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悠把當年她舅舅和她娘親簽的賣屋契交給韓霽,他當場看了起來。

這份契約林悠在清點林九娘資產的時候已經看過一回,她舅舅那時應該是請了專門人寫的房屋買賣契約,從格式看非常正規,雙方都蓋了羅印簽了字。

韓霽很快看完,對林悠問:

“就這?沒別的了?”

“別的什麽?房契嗎?那肯定都給我舅舅了。我手上就這個!”林悠說。

韓霽將手中契約紙折疊,說道:

“這是白契,是買方和賣方簽訂的契約,不是官頒契紙,還需一份官府出具的紅契,手續才算齊全。”

林悠不懂這裏的律法,但所謂‘紅契’難道是類似房管所出具的公證書?

“那紅契可能在我舅舅手裏吧。”她說。

“不可能!”韓霽把折疊好的契約還給林悠,篤定道:

“十兩紋銀買賣房屋的契約,屬於擾亂市場行為,官府不會出紅契承認的,除非契約上寫的是贈予,但就算是贈予,那受贈方也要繳納原本房屋的‘間架稅’才行的。”

什麽稅不稅的,林悠聽著糊塗:

“所以……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手裏這份白契,若是去打官司,官府是不會承認的。”

韓霽說完繼續吃早飯。

但林悠心中卻掀起巨浪。

如果她舅舅當年簽的這份白契無效,那她就有機會拿回她爹娘留下的那所兩進小院……

“可,可我沒有房契,房契在舅舅那。”林悠說。

韓霽慢條斯理的吃飯,回了句:

“你爹叫林文道,我看契約上寫的,他當年買的是通過官府正式售賣的商宅,所以官府那邊肯定有砧基簿備份,就是房契地契什麽的,你拿著戶籍去補。”

林悠明白了,如果她舅舅當年只是私下簽了買賣合同,並沒有到官府那去改房籍,那林九娘的父親林文道依舊是那座宅院的屋主,那林悠就可以提起訴訟,跟她舅舅打官司,要回她爹的房子。

天哪,這個發現實在太令人激動了。

林悠看向慢悠悠吃早飯的韓霽,真心感慨一句——果然知識能改變命運啊!

跟韓大佬緩和關系的決定太對了,無論哪個年代,抱緊大佬的金大腿都是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情。

王菊花女士在外面唱了一會兒獨角戲,留下一句狠話‘別以為就這麽算了’才離開。

有了韓大佬的指導,穿來乍到的林悠忽然有了努力的方向。

吃完早飯,給大佬燒好了茶水放在屋裏,自己則帶著戶籍趕往官府,好一番折騰後,她果真從經界所補到了砧基簿,房主名字依舊是林文道。

大佬說的一點沒錯,房主的姓名沒有變更,憑這就能證明她舅舅一家這些年來鳩占鵲巢!

回家的路上,林悠特意買了一只雞回去,中午打算給韓大佬煲雞湯補補身子。

韓霽看見林悠手裏拎了好些東西回來,他把手裏的書都合上,以為林悠要過來跟他說說辦事進程,沒想到,她只是打了個招呼就一頭鉆進廚房裏忙活。

她不主動說,韓霽當然不會主動問。

中午吃飯的時候,韓霽看見桌上一盤子醬燒雞和一碗油光發亮的雞湯,就猜到她事情約莫辦得還順利。

“我手藝一般,你將就吃。”

林悠將醬燒雞和大碗雞湯往韓霽面前推了推,自己則只從鍋裏舀了些雞湯泡飯。

韓霽發現這幾天她都吃的不多,雖說之前沒和她一起吃過飯,但看她這體型,絕對不會是只喝一碗粥,吃半碗飯就能長成的,所以很明顯她在刻意控制食量。

喝了口湯,鮮美的味道令韓霽很意外,不禁接連多喝了幾口。

林悠扒了一口雞湯泡飯,墊了墊饑腸轆轆的肚子,而後才開始對韓霽匯報今日的辦事過程。

韓霽不說話,也沒什麽回應,看起來就像不在聽的樣子,但林悠仍然堅持和他說,說完之後,誠心請教:

“你覺得……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韓霽沉默片刻,就在林悠以為他不想回答自己的時候,他將喝完的雞湯碗放下,說:

“寫狀紙,打官司。敢麽?”

林悠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敢啊!”

“可是,我不會寫狀紙,也不知道找誰寫……”

林悠說完之後,兩只烏溜溜的黑眼珠子就盯上了韓霽,暗示的意味相當分明。

她眼眸神采奕奕,瞳仁中仿佛有光一般,與前些時日惡聲惡氣時的無神魚目完全不同,突然有了精神,人也鮮活了,韓霽瞥了一眼,心道這胖女人倒是生了一雙好眼睛。

收回目光,韓霽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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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霽是未來的狀元郎,雖然現在還不是,但自小也是通讀四書五經的,文筆相當犀利,林悠拿著他寫的狀紙,第二天做好準備就去擊鼓鳴冤。

安陽縣的知縣姓闞,一年前才調來安陽做縣令,看起來很是儒雅,三十不到的樣子,留著文士須,眉宇間自有一股文人特有的凜然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