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EEN 第一十五章 去往冰原(第5/7頁)

在韓達拉教義中,無知就是忽視抽象事物,緊緊抓住現實的存在。這種看法中有某種女性化的東西,拒絕非現實的、觀念化的東西,屈從於已知。這一點我並不怎麽喜歡。

接著他又審慎地補充道:「但是,如果一個人對一個不良政府都沒有厭惡之情,那他就是個傻瓜。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好政府,為它效力一定是莫大的快樂。」

在這一點上我們達成了共識。「這樣的樂我多少了解一些。」我說。

「嗯,我也這麽想。」

我用熱水洗了碗,把臟水倒到帳篷的閥狀門外。外面一片漆黑;借著門口透出的那道橢圓形光柱,依稀可見有細細的雪花飛舞。我把門關嚴,重新回到幹燥溫暖的帳篷裏。我們把睡袋鋪了出來。他說:「艾先生,把碗給我吧。」我說:「在穿越戈布林冰原期間,你都要管我叫『先生』嗎?」

他笑著擡起頭來,「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我的名字是金利·艾。」

「我知道。你稱呼我也用的是我家族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哈斯。」

「那麽我就是艾。你們這裏誰會用西勒姆這個姓來稱呼你呢?」

「家族兄弟,或者是朋友。」他說,語氣很淡漠。說這話時他離我很遠,帳篷一共八英尺寬,我們之間隔了兩英尺。這樣的回答有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意思。我鉆進了睡袋。「晚安,艾。」一個陌生人說;另一個陌生人則說,「晚安,哈斯。」

朋友,在這個星球上,在一個月的某個時期,任何一個朋友都可能成為你的愛人。那麽在這裏,怎樣才算是朋友?我不是朋友,我只能是個男性,不可能成為西勒姆·哈斯的朋友,也不可能成為他任何一個同胞的朋友。這些人既非男人也非女人,或者說既是男人也是女人,按著月相、在手的觸摸之下周期性地改變性別。他們是人類中的異類,跟我不是一種人。我們不會成為朋友,我們之間也不會有愛存在。

我們睡著了。中間我醒來過一次,聽見了細密的雪花輕柔打在帳篷上的聲音。

天剛破曉,伊斯特拉凡就起來準備早餐了。今天天氣晴朗。當太陽給山谷邊緣的矮樹叢渡上一層金色時,我們裝好東西出發了。伊斯特拉凡在前頭拉,我在後面推,同時掌握方向。雪面開始凍結了;遇上空曠的下坡地,我們可以疾馳而下。那天,我們先沿著森林的邊緣前進,隨後進入林中。那片森林毗鄰普勒芬農場,長著矮小、繁茂、歪曲的托爾樹,樹上掛滿了冰淩。我們沒敢走通往北方的主道,不過有時會借助伐木道來辨別方向。森林中沒有砍倒的樹木和低矮的灌木叢,所以我們走得很順暢。到了塔瑞佩斯之後,峽谷和陡峭的山脊少了許多。晚上,雪橇的裏程表顯示這一天我們跑了二十英裏裏,我們卻感覺沒有頭天晚上那麽疲憊。

冬星的冬季有一個好處就是白晝光線很足。這顆星球跟黃道面的傾余鬥角度很小,在低緯度地區幾乎沒有明顯的季節變化。它的運行軌道是一個橢面,因此整個星球上的季節變化都是一致的,不會有南北半球的區別。當星球在軌道的遠端緩慢運轉時,不管是逐步靠近還是逐步遠離遠日點,太陽輻射的減少都足以擾亂已然極其不穩定的氣候,原本就很低的氣溫還會進一步降低,潮濕陰暗的夏季會變成嚴酷的白色冬季。冬季的氣候比其他時間都要幹燥,如果不考慮那種極度的嚴寒,冬季也許相對還是比較宜人的。能看到太陽的時候,太陽都是高懸在空中;不會有白晝漸漸轉入黑暗的現象,也沒有地球極地地區那種寒冷的極夜。

格森星的冬季是明亮的,雖然嚴酷而可怕,但卻很明亮。

穿越塔瑞佩斯森林一共用了三天時間。最後一天,伊斯特拉凡早早停下來搭好了帳篷,為的是騰出時間設置陷阱。他打算抓一些佩斯思裏獸。佩斯思裏是冬星的一種相對較大的陸地動物,大小跟狐狸差不多,是一種卵生的食草動物,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呈灰色或白色。佩斯思裏的肉可以食用,伊斯特拉凡抓它們就是為了吃肉。這種動物現在正大規模往南方遷徙。它們步履輕盈,通常獨來獨往,所以我們拉著雪橇前進時只看到過那麽兩三只。但托爾樹林間星羅棋布的空地上落滿了無數小腳印,全部都是奔南方而去。一兩個小時之後,伊斯特拉凡的陷阱裏就掉滿了佩斯思理,共有六只。

他把這些佩斯思理洗幹凈剝了皮,把其中一些肉掛起來凍著,另一些煮了當今天的晚餐。此前我從來沒見過哪個格森人手上沾著鮮血。這裏的人不是打獵能手,因為這個星球上沒有什麽獵物——沒有大型食草動物,因此也就沒有大型食肉動物。只有物種豐富的海洋是個例外。當地人主要從事的就是漁業和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