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7頁)

“瞧,夥計,要是不上那些菜我就付給你生蠔的小費。我想要的就是我已經要了的那些……對了,別忘了我要的茶碟。”

他閉上嘴走開了。我再次告訴佩特要放輕松,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切順利。一會兒工夫,侍者回來了,神氣十足地端著一個茶碟,茶碟上放著一瓶姜汁啤酒。我一邊把威士忌跟水混在一起,一邊讓侍者開啤酒瓶。“您想再要個杯子喝姜汁啤酒嗎?先生。”

“我是個真正的牛仔,我就願意抱著瓶子喝。”

他不做聲了,讓我把酒錢和小費交給他,倒沒忘了要那份生蠔的小費。侍者走了之後,我把姜汁啤酒倒在茶碟裏,然後伸手拍了拍旅行袋的上面:“湯來了,佩特。”

旅行包的拉鏈沒拉上,只要他在裏面,我是不會拉上拉鏈的。他用爪子將旅行包的袋口撥開,把頭鉆了出來,飛快地看了看周圍,然後支起上半身,把兩只前爪搭在桌沿上。我舉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相互對視著:“為了所有的雌性動物,幹杯。佩特——先把她們搞上手,然後再把她們拋諸腦後!”

他點點頭,這完全符合他自己的哲學。他優雅地低下頭,開始舔起姜汁啤酒來。“如果做得到的話,一定要那麽幹!”我補充道,然後痛飲了一大口酒。佩特沒有回答,我忘了,母貓對佩特而言從來就沒有影響力——他是個天生的單身漢。

透過酒吧的窗戶往外看,正對面是一幅不斷變幻著字樣的廣告牌。一開始上面寫著“睡著掙大錢”,然後是“還能在夢中遠離您所有的麻煩”,接下來,一行大字會連著閃爍兩次:“互助信托人壽保險公司”。

這幾個字我是讀了好幾遍,但這家公司我可就連想也沒想過了。對於生命延緩術,我所知道的不比別人多也不比別人少,這種技術剛剛面市的時候我曾讀到過一篇廣為流傳的文章(或是別的什麽類似的東西),介紹過生命延緩術,後來在每個星期的晨信中都能看到兩三則保險公司的廣告以推銷該技術。通常我是看也不看就把這些廣告扔掉了,這東西對我的吸引力並不比唇膏廣告大多少。

首先來講,直到不久前,我還付不起冷凍休眠的費用,那太貴了。再說,一個人工作稱心如意,掙錢不少,而且有可能以後掙得更多,同時還在熱戀中即將結婚,好端端的幹嗎要幹這種半自殺式的傻事呢?

如果一個人得了絕症,無論如何只有死路一條,而醫生認為大約三十年後就有可能治愈該疾病——偏巧他又付得起生命延緩術的費用,直到醫療技術進步到足以治好他的病——那麽,冷凍休眠的確是一次符合邏輯的賭博。或者,他的志願是進行一次火星之旅,而他又認為,如果使他的個人生命旅程直接跳到三十年之後,他就能如願以償地買到一張去火星的船票,那麽我覺得這樣的選擇也無可厚非——曾經有一則新聞報道,說是在一個咖啡屋社區裏,有一對戀人結了婚,剛走出市政廳的大門就直奔西方極樂世界保險公司的休眠聖殿,留下指示說,要等到他們能搭乘星際旅行船度蜜月的時候再喚醒他們……盡管,我懷疑那只是保險公司編出來騙人的廣告宣傳故事,那兩個家夥過後肯定用了個假名偷偷地從後門溜走了。新婚之夜冷冰冰地,把自己弄得像冷凍鯖魚一樣,聽上去一點也不真實。

當然,還有一些普普通通老老實實的廣告,直接從財務方面對人們加以誘惑。保險公司就靠這一點吸引客戶:“睡著掙大錢!”就這麽睡下去,直到你現在所擁有的資產增加為一筆不小的財富。如果你已經五十五了,你的退休金是每個月二百塊,為什麽不睡上他幾年,醒來的時候你還是五十五,可每個月卻能拿到一千塊。更別提你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一個更加美好的新世界,興許可以保證讓你活得更久,擁有一個更健康的老年生活,讓你可以盡情享受你那每個月的一千塊錢。關於這一點,他們的確是占盡優勢。每個公司都提供了不容置疑的數據,顯示說他們的信托基金所選擇的股票比其它任何公司的都漲得快,賺錢賺得多。“睡著掙大錢!”

對我來說,這一切從來就不具什麽吸引力。當時我還不到五十五,也沒想過要退休,截止到 1970 年為止都還沒發生過什麽不對勁的事。

直到最近,我的意思是說,現在我已經退休了,不管我自己願不願意(當然是不願意了)。我沒能去度什麽蜜月,相反,卻坐在一家二流的酒吧裏喝著純威士忌以麻醉我自己;我沒有老婆,卻只有一只相對而言更加可怕的雄貓陪著我,這只貓還神經兮兮地愛喝姜汁啤酒。至於說到此時此刻,我想我寧願拿他來換一箱杜松子酒,然後一瓶一瓶地把它們全砸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