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偷兒來到下界(第3/5頁)

“你的問候我一定代轉給他。”我說,“順便說一句,很抱歉讓你在這種地方醒過來。要是能給你準備一杯酒就好了。”

“沒關系。我剛剛經歷的不適比這厲害多了。”

“既然大家正好有空,”我說,“不知你能否告訴我,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去你的派對?”

他揮揮手,“那封信。”

“有封信?”

他一臉納悶兒,“不是你送來的?噢,多麽錯綜復雜,超出了我的想象。可惜我要錯過這一切了,真遺憾啊。我圖書室裏冒出一封信,署名是你。我們想不通它是怎麽來的。博特勒先生認為外記憶出了問題——”

數據開始快速接收了。培蝴寧說,看來的確有一些變動,尤其是在——

安如的面孔扭曲成可怕的怪相。他朝我的喉嚨伸出手,白色的手指陷進我肉裏。他發出撕心裂肺的恐怖尖叫,用前額猛撞我的臉。痛楚將我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紅色。

米耶裏拖開他,將他的雙臂反剪在背後。“賭王!”他叫喊的聲音與平日大相徑庭,“他會來找你的!國王會來找你的!”

說完他就癱軟在米耶裏手裏:命時再一次耗光了。

我按摩著喉嚨。“唔,”我說,“關於忘川人的大腦是否被人動過手腳,要我說已經證據確鑿了。”

數據傳輸完成。培蝴寧說,非常奇怪。

米耶裏側著腦袋聽著什麽。“有人來了。”她說,接著我也聽見了:遠處的腳步聲,不斷逼近的默工。

“老天爺,”我說,“多半是那個小偵探看穿了咱們的計劃。”

米耶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要玩遊戲等以後。”她說,“咱們該走了。”

培蝴寧根據探測器的數據拼湊出了三維地圖;米耶裏收到地圖,開始尋找逃生路線。

偷兒問:“咱們是不是該趕緊跑起來?”

“噓。”超腦皮質提出建議,計算與對手遭遇可能性最低的線路。她可沒興趣一路打出去。成了:一條可能的路線,從這間屋往上,然後穿過——

地面與墻壁在顫抖,傳來巨大的呻吟聲。地圖變了。她這才明白地圖上的熱源和能量,還有大塊大塊的人造肌肉是什麽意思:巨型默工。它們負責平衡城市的平台和內部結構,肯定就在迷宮區正下方,變化最多的部位。復活師想用這些默工堵住他們的出路,困住他們。也就是說只能戰鬥,除非——

“這邊!”她朝偷兒大吼一聲,領頭順著隧道往前跑,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說起來,”偷兒道,“我們不是應該避開它們嗎?”米耶裏懶得跟他爭辯,幹脆通過生理信號鏈接輕輕給了他一拳。

“你這是幹嗎?壓根兒沒必要!”

貫穿地穴的隧道是寬闊的圓柱形,越往前越寬。她的超腦皮質探測到了前方默工和復活師的回聲,但她對他們不感興趣。

他們跑進一間低矮的房間,直徑足足一百米。合成生化管道中透出黯淡的熒光,此外再無照明。其中一堵墻是有機物,表面粗糙,不斷脈動,那是活物帶鱗片的外殼:巨型默工身體的一側。米耶裏召喚戰鬥孤獨症,描繪出周邊下界的幾何圖形:平台、接縫,以及所有的碎片是如何結合到一起的。

一個聲音喊道:“住手!”房間另一側進來一群戴兜帽的復活師,體型龐大的戰爭默工侍立兩側。

米耶裏用攝魂槍朝巨型默工體側射擊,發射的是最簡單的奴隸魂靈兒,幾次叠代後就會自毀。墻和地面開始顫抖,默工墻痙攣起來,鱗片破碎。隨著巨大的破裂聲,房間一分為二,陽光從地板張開的縫隙射上來。米耶裏抓起偷兒,縱身躍下。

兩人從城市身體的傷口下落,鮮血般的合成生化溶液飄灑在周圍。他們很快就到了室外,朝明亮的日光眨眼,城市的腿像樹林一樣圍繞著他們。

墜落時米耶裏張開翅膀,將兩人包裹在隔弗羅裏,飛回活人的城市。

回到酒店,我情緒高漲。

在隔弗羅底下,我滿身汙泥,再一次被米耶裏的飛行嚇得渾身發抖,同時卻又興高采烈。我的一小部分大腦仍在思考是誰控制了安如,但想要慶祝的多數派很快便將它壓制下去。

“來吧,”我對米耶裏說,“咱們非得慶祝不可,這是傳統。而你已經是榮譽竊賊了。說起來,這本來應該是竊賊落網的時候:因為分贓不均起了內訌,或者搞砸了逃脫計劃。可咱們居然成功了,簡直難以置信。”

我腦子嗡嗡響。過去的幾個鐘頭,我當過小行星帶的移民,還當過偵探、命時乞丐和屍體。過去的生活肯定就是這種感覺。我簡直靜不下來。

“你幹得漂亮,真像亞馬遜女戰士。”我在胡言亂語,但我不在乎,“你知道,等這一切結束,說不定我會回這裏定居,回歸平淡的生活。種玫瑰,偷走姑娘們的心,再時不時偷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