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二人無騾(第4/5頁)

拜爾・程尼斯坐在“透鏡”的控制盤前沉思,不禁對它興起一股近乎崇敬的情緒。他不是基地人,因此對他而言,推動把手、按動開關這些事,並不是耳濡目染的第二本能。

然而,即使對基地人而言,“透鏡”也不算一種無聊的裝置。在它不可思議的緊致體積中,藏有數不清的電子電路,足以精確記憶數億顆恒星的相對位置。除此之外,它還具有一項更驚人的功能,就是能將“銀河像場”的任何一部分,沿著三個空間坐標軸進行任意的平移,或是繞著任何中心旋轉。

由於具有這些功能,在星際旅行科技的發展中,“透鏡”扮演了近乎革命性的角色。在星際旅行早期,為了一次超空間躍遷,必須花上一天至一周來進行計算——大多數的時間,都用於計算船艦在銀河中的準確位置。簡單地說,就是至少要對三顆彼此相距很遠的恒星,進行非常精確的觀測,而這三顆恒星相對於某個“銀河坐標原點”的位置必須是已知的。

關鍵便在於“已知”這兩個字。任何人只要熟悉某個方位的“星像場”,便能輕易分辨出其中每一個星體。然而躍遷十秒差距之後,就可能連母星的太陽都難以辨認,甚至根本看不見了。

解決之道當然是光譜分析。每顆恒星的光譜都不盡相同,就像每個人的簽名一樣。數世紀以來,星際交通工程學的主要課題,正是如何將更多恒星的光譜分析得更仔細。隨著光譜分析的發展,以及躍遷準確度的不斷提升,銀河旅行的標準航道逐漸建立起來,星際航行也從藝術逐漸蛻變成真正的科學。

不過,即使像基地這樣的科技水準,船艦上配備精良的電腦,並且利用嶄新的星像場掃描法來分析恒星的“星光簽名”,但是在不熟悉的星域中,駕駛員也經常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找到三顆已知的恒星,以便計算船艦的位置。

直到“透鏡”發明後,一切才完全改觀。“透鏡”的特色之一,在於只需要一顆已知恒星當參考點;而另一項特色,則是程尼斯這樣的太空生手也能操作自如。

根據躍遷計算,目前最接近而體積夠大的天體是凱旋星。而此時在顯像板中央,也顯現了一顆明亮的星體。程尼斯希望它正是凱旋星。

“透鏡”的投影屏幕緊鄰著顯像板,程尼斯將凱旋星的坐標一個一個仔細鍵入。然後他按下某個電驛,星像場便立刻大放光明。屏幕中央也有一顆明亮的恒星,不過似乎與顯像板上那一顆沒有什麽關系。於是他開始調整“透鏡”,讓星像場沿著Z軸平移,並且讓畫面逐漸擴展,直到屏幕中央與顯像板中央的恒星亮度完全相同。

程尼斯又在顯像板上選了另一顆夠大夠亮的恒星,並從屏幕上找到對應的影像。接下來,他讓屏幕緩緩旋轉,一直轉到與顯像板相同的方位。他隨即撅著嘴,做了一個鬼臉,放棄了這個結果。然後他又兩度旋轉屏幕,先後選了另外兩顆亮星。最後那回他終於露出笑容,總算成功了。一位受過“相對位置判別訓練”的專家,也許第一次就能成功,但他只做了三次嘗試,成績也相當難得。

最後的工作便是微調。他將屏幕與顯像板的影像重疊起來,結果是不盡相符的一團朦朧。大多數星體都呈現很接近的兩個影像。不過微調並不需要太多時間。所有的星像不久都融合為一,變成單一的清晰影像。現在,已經能直接從刻度盤上讀出星艦的位置,整個過程還不到半個小時。

程尼斯在漢・普利吉的單人寢室裏找到他。這位將軍顯然準備就寢了,他擡起頭來問:“有什麽消息嗎?”

“沒有什麽特別的消息。只要再做一次躍遷,我們就到達辛德了。”

“我知道了。”

“如果你想上床,我就不打擾你了。可是,我們在席爾星找到的膠卷,你究竟有沒有好好看過?”

程尼斯所說的那個膠卷,這時擺在一個矮書架下層的黑色盒子中,漢・普利吉以輕蔑的目光望了望。“看過了。”

“你有什麽感想嗎?”

“我認為,即使曾經存在任何和歷史有關的科學,在銀河系這一帶也幾乎失傳了。”

程尼斯露出燦爛的笑容。“我知道你的意思。資料相當貧乏,對不對?”

“假如你對統治者的實錄情有獨鐘,那又另當別論。我認為,這些東西無論如何不會可靠。那些專注於個人事跡的歷史,功過評價全取決於作者的主觀意識。我發現毫無可取之處。”

“但是裏面提到了達辛德。我給你那卷膠卷,就是想讓你看看這個記錄。這是我找到的唯一一份資料,其他的資料連提也沒提。”

“好吧。他們的統治者有好有壞,他們征服過幾顆行星,打仗有輸有贏。但是他們並沒有什麽特殊事跡。程尼斯,我認為你的理論沒有任何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