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荒誕在十月(下)(第2/4頁)

因為,在打倒了日本帝國這個老對手,獲得了太平洋戰場的最終勝利之後,美利堅合眾國的首要任務,已經從贏得這場所謂的“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變成了盡快抵制布爾什維克勢力的瘋狂擴張。

在蘇聯紅軍的鐵甲洪流面前,自由世界已經基本失去了歐洲,現在可是萬萬不能再失去亞洲了。

為了對抗紅色勢力在中國的急劇擴張,防止戰後的世界霸權旁落,白宮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程度。

想到此處,史迪威中將只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無論內心的感受再怎麽荒謬,他畢竟是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抵制國內的訓令,盡管這讓自己之前種種打擊日本人的謀劃和努力,仿佛統統都成了一個笑話。

不管怎麽樣,隨著“寧渝合流”的成功,以及日本駐台灣總督的投降,合眾國向中國輸送美援的海上通道已經被打開。有了美國援助的軍械物資,還有侵華日軍的遺產,蔣委員長的政府應該能撐下去了吧?

看著蔣委員長神氣活現走上碼頭,宛如得勝凱旋的模樣,史迪威中將苦笑了一聲,如此安慰自己說道。

與此同時,岸上那些被強行驅趕來“歡迎委員長駕臨”的南京市民,看著身穿特級上將制服,胸前佩帶五枚勛章的蔣委員長精神煥發地走上碼頭,乘著一輛敞篷轎車四處招手示意,心中的荒謬感覺更是難以形容。

——就在十月的第一天,因為重慶國民政府屈服投日的“特大喜訊”,整個日占區的報紙都在以《中國龍的臣服》作為頭條大肆慶祝,並且遐想著“大東亞聖戰即將從一個勝利走向下一個更輝煌的勝利”;誰知才到了第二天,市面上就出現了一些語焉不詳的小道消息,很多日本人的表情也從趾高氣揚變成了不可置信,接著又變成了如喪考妣。然後到了第三天,終於有大膽的報紙以《旭日墜落》作為頭條給日本帝國報喪,公布了東京核爆和天皇駕崩的消息。而在日本僑民開辦的廣播電台裏,更是一派宛如喪家之犬的哀哭悲鳴……

短短的四十八小時之內,日本鬼子及其跟班們,就從意外之喜的勝利巔峰,跌入了晴天霹靂的亡國谷底,如此迅速而激烈的大起大伏,在人類歷史上恐怕也是頭一遭——很多心臟不好的日本鬼子,當場就癱倒猝死,還有一些日本人受不了如此的刺激,而選擇了切腹自盡。等到這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家夥都死光了,剩下的人也都慢慢地清醒了過來,開始考慮接下來的出路……按照中國老百姓的想法,既然日本已經亡國了,那麽中國地面上的日本鬼子就都該滾蛋了,那些為虎作倀的漢奸們也該受到審判了吧?

結果呢,蔣委員長和中央很快就回來了,但漢奸們一個都沒被審判,反倒是個個成了“光復功臣”。然後偽軍成了政府軍,日軍成了友軍,日本浪人成了“友邦僑民”……這麽一場群魔亂舞地搞下來,似乎各個都成了好人!誰都沒犯什麽錯!可是這樣一來的話,之前的八年抗戰到底是為了什麽在打啊?南京的三十萬同胞難道白死了?反正江南的老百姓基本都感覺自己的思維有點崩潰,完全想不通這中間的道理。

但是,跟在蔣委員長身邊一起來南京的諸位“接收大員”們,卻根本沒興趣理睬老百姓頭腦裏想不想得通,一雙雙通紅的眼睛,都盯著江南錦繡世界的金子、銀子、女子、車子和票子:在四川那種窮苦地方熬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家底,眼下多半也被紅軍充公了,如今不趕緊大撈一把,可怎麽對得起自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蔣委員長和諸位接收大員們,還在慶典的酒宴上觥籌交錯,就從延安的無線廣播電台裏,傳出了“陪都重慶和平解放”的“好消息”,以此來“熱烈慶賀”蔣委員長的“還都南京”……

……

日本,東京灣,拱衛帝都東京的頭等海防要地,橫須賀帝國海軍鎮守府

距今九十二年之前的公元一八五三年,美國海軍準將馬休·卡爾布萊斯·佩裏司令官,曾經率領四艘飄揚著星條旗的戰艦抵達這裏,觸發了“黑船來航”事件,也把這個自閉的民族拖進了弱肉強食的國際舞台。

佩裏黑船的炮火打開了日本的國門,也引發日本的混亂和思索。在日本人迷惘的眼神中,外面的世界顯出了它的輝煌,也露出了它的醜惡:沒有人同情弱者,優勝劣敗是自然界最基本的規律。如果日本不能變得強大,西洋人就必然會騎在日本人頭上拉屎。英國艦隊把鹿兒島炸成火海,長州的炮台被西方列強夷平……血與火的教訓,讓日本充分理解了這個世界的殘酷本質——然後就是幕末亂世的腥風血雨,以及明治維新的全面變革:從大舉興辦生絲工場到出口“南洋姐”到東南亞。日本人咬著牙向歐美學習,一分一厘地積累外匯,換機器,換技術,換槍炮。在幾張榻榻米紙板房中做著帝國夢,高喊著富國強兵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