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冬日之旅(第2/3頁)

她握住小裝置:“然後呢?”

“這邊走。”他說。

“我要去玫瑰與王冠。”她提醒科林。

“你必須小心。迪克這會兒已經把斯溫的人叫來了,斯溫要是去找特種分部的那個朋友,他能組織起一場大搜捕。我想不出斯溫有什麽理由不去找他……”

她從邊門鉆進玫瑰與王冠,科林貼著她的胳膊肘,店堂裏光線昏暗,暖和得像是在曬太陽,這種酒館似乎就該是這個樣子,她覺得非常舒服。墻上和座位上的軟墊多得嚇人,厚實的窗簾讓她嘆為觀止。要是顏色和布料不是這麽臟兮兮的,感覺店堂裏就不會這麽暖和了。酒館——她心想——強烈體現了英國人的廢物觀。

在科林的催促下,她擠過簇擁在吧台前的酒客,希望能瞥見嘀嗒。

“什麽事啊,親愛的?”

她擡起頭,看著吧台裏的金發闊臉、亮紅色的唇膏和面頰上的胭脂。“不好意思,”久美子說,“我想找貝文先生——”

“給我來一品脫,愛麗絲,”有人拍下三個十鎊的硬幣,“窖藏啤酒。”愛麗絲扳動一個白色陶瓷手柄,倒了一大杯淡色啤酒。她把酒杯放在傷痕累累的吧台上,將硬幣叮叮當當掃進櫃台下的小抽屜。

“貝文,有人找。”愛麗絲說,男人拿起他的品脫杯。

久美子擡起頭,看見一張滿是皺紋的紅臉。男人的上嘴唇比較短,久美子想到了兔子,但貝文是個大塊頭,體形和花瓣差不多。他也有一雙兔子的眼睛:圓滾滾的,棕色,眼白很少。“找我?”他的口音讓久美子想起嘀嗒。

“說是的,”科林說,“他猜不到為什麽會有一個穿橡膠襪的日本小姑娘沖進酒吧找他。”

“我要找嘀嗒。”

貝文無可無不可地從擡起的杯沿上打量她。“不好意思,”他說,“好像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人。”他喝了一大口。

“莎莉說要是嘀嗒不在,我可以找你。莎莉·謝爾斯……”

貝文嗆了一口,眼睛翻出一抹眼白。他咳嗽著放下酒杯,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帕,擤鼻子擦嘴。

“我五分鐘後上班。”他說,“咱們最好去後面談。”

愛麗絲擡起吧台上帶鉸鏈的一塊木板;貝文扇了扇大手,趕著久美子進去,他飛快地扭頭張望。他領著久美子穿過狹窄的通道,從酒吧後門出去。這兒的磚墻很古老,坑窪不平,塗著臟兮兮的厚實綠漆。他在破舊的金屬洗衣箱旁站住,洗衣箱裏堆滿了吧台毛巾,散發著啤酒的味道。

“你要是敢騙我,姑娘,肯定會後悔的。”他說,“告訴我,你找嘀嗒幹什麽?”

“莎莉有危險。我必須找到嘀嗒,我必須告訴他。”

“去他媽的,”男酒保說,“換了你是我……”

科林皺起鼻子,看著堆滿濕毛巾的洗衣箱。

“如何?”久美子說。

“如果你是線人,我幫你找到這位嘀嗒——前提是我真的認識他——他手上有什麽勾當,他一轉身會來做掉我,對吧?但我要是不幫你,那這位莎莉多半也會來做掉我,明白吧?”

久美子點點頭:“‘不是石頭就是深淵。’”莎莉曾經用過這個俚語,久美子覺得很有詩意。

“確實。”貝文奇怪地打量著她。

“幫幫我,她的處境非常危險。”

他用手掌摸著稀疏的姜黃色頭發。

“你必須幫助我。”她聽見自己說,感覺到母親冰冷的面具哢嗒一聲就位,“告訴我,嘀嗒在哪兒。”

酒保似乎打了個寒戰,但小巷裏非常溫暖——熱氣騰騰的溫暖,啤酒的氣味混著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你熟悉倫敦嗎?”

科林朝她使個眼色。“我認識路。”她說。

“貝文,”愛麗絲從拐角探出腦袋,“臟貨來了。”

“警察。”科林翻譯道。

“瑪爾蓋特街,SW2區,”貝文說,“不知道具體門牌,也不知道電話號碼。”

“讓他告訴你怎麽從後面出去。”科林說,“來的不是普通警察。”

久美子會永遠記得在城市地下穿梭的這段無盡旅程。科林帶著她從玫瑰與王冠來到荷蘭公園進地鐵,說三井銀行的芯片現在比沒用更加糟糕——要是拿它搭出租車或買東西,特種分部的探員會看見交易的火花,在賽博空間的網格裏比鎂光彈還耀眼。但她必須找到嘀嗒,她對科林說,她必須去瑪爾蓋特街。科林皺起眉頭。不,他說,等到天黑;布裏克斯頓並不遠,但白天的街道過於危險,警察和斯溫都在找她。然而,她能去哪兒躲藏呢?她問。她沒多少現金,硬幣和紙幣的概念離奇而陌生。

這兒——他說,她搭自動電梯進了荷蘭公園地鐵站。“只需要買張車票。”

銀色的寬大車廂。

灰色和綠色的柔軟的古老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