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薩迪與將軍 第二十章

1

於是,到了最後,只有核戰爭威脅才能讓我們重歸於好——這有多浪漫啊?

好吧,或許不浪漫。

德凱·西蒙斯,那種看悲劇電影會多帶一條手帕的人,衷心贊成。埃利·多克蒂卻不買賬。

我留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女人更善於保守秘密,而男人對於秘密更加坦然。古巴導彈危機結束之後一周左右,埃利把薩迪叫到她的辦公室,關上門——勢頭不妙。她非常直率,問薩迪會否比之前更加了解我。

“沒有。”薩迪說。

“但是,你們又開始了。”

“是的。”

“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不知道,但我有個電話號碼。”

埃利翻了個白眼,可是誰能責怪她呢。“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的過去?他以前有沒有結過婚?

因為我相信他肯定結過。”

薩迪一言不發。

“他有沒有偶爾提到他在哪裏還有一兩個小犢子?因為男人有時會這樣,有了一回,就會毫不猶豫有——”

“埃利女士,我現在能回圖書館嗎?我請學生幫我看著。雖然海倫很負責,但我不想讓他們太——”

“去吧,去吧。”埃利朝門揮揮手。

“我想你以前喜歡喬治。”薩迪起身時說道。

“我喜歡他,”埃利回答說——口氣是說,薩迪後來對我說,“以前是。”“我會更喜歡他——為了你,我會更喜歡他——如果我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和他要幹什麽的話。”

“不要問,不要說。”薩迪走到門口時說。

“那是什麽意思?”

“我愛他。他救了我的命。我必須回報給他的是我的信任,我準備給他信任。”

埃利女士屬於那種習慣在多數場合強辯到底的女人,但是那一次,她沒有。

2

那年秋天和冬天我們形成一種模式。星期五下午我會開車去約迪。有時候,半路上,我會在朗德希爾的花店買束花。有時候,我會在約迪的理發店理發,那地方最容易聽到當地的閑言碎語。

還有,我已經習慣了留短發。我記得以前頭發長得掃到眼睛的感覺,但已不記得我為何要忍受那樣的煩惱。穿慣了拳擊短褲再來適應喬基內褲更吃力些,但是不久之後,我的蛋就不那麽緊勒了。

晚上我們通常在阿爾餐館吃飯,然後去看橄欖球賽。橄欖球賽季結束以後是籃球。有時候,德凱跟我們一起看,穿著校園毛衣,前面印著登同市鬥士布萊恩。

埃利女士,則從來沒有加入過。

她不買賬並未阻止我們星期五看完比賽之後去坎德爾伍德小屋。星期六晚上我通常獨自呆在那裏,星期天我會跟薩迪一起參加約迪第一個衛理公會教堂的儀式。我們對著同一本贊美詩集,唱著不同版本的《收成歸天家歌》。種子撒於早晨,撒出慈愛善種……那種旋律和善良的情感仍然駐留在我的腦海中。

從教堂回來,我們在她的住處吃午飯,之後我開車回達拉斯。每次走這趟路,路看起來都更加漫長,更加難熬。最終,十二月中旬一個寒冷的日子裏,我的福特車斷了一根連杆,仿佛在抱怨我們開錯了方向。我想把它修好——那輛森利納敞篷是我唯一真正鐘情的汽車——但是基林汽車修理店的那個家夥告訴我說,得換一台發動機,他根本不知道從哪裏去弄一台來。

我動用我還算耐用的(嗯……相對耐用)的現金儲備,買了一台1959年款雪佛蘭,那種帶海鷗尾大膽設計的車型。是輛好車。薩迪說她絕對喜歡,但是對我來說,它永遠不可能與阿森納同日而語。

節禮日[152],我們在她的住處吃晚餐。我正擺餐具的時候,德凱的旅行車開進車道。這讓我吃了一驚,因為薩迪可沒說還有別人。看到埃利女士坐在乘客座上,我更加詫異。她雙臂交叉、站在那裏看我新車的表情,表明我不是唯一一個不知道來客名單的人。但是——該稱贊的就得稱贊——她裝作熱情地跟我打招呼,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她戴著編織的滑雪帽,看起來像個老小孩兒。當我把帽子從她頭上取下時,她勉強笑了一下,以示感謝。

“我也毫不知情。”我說。

德凱拉起我的手。“聖誕快樂,喬治!很高興見到你。天呐,什麽東西這麽香!”

他轉到廚房裏。過了一會兒,我聽到薩迪笑著說,“把你的手從裏面拿出來,德凱!你媽媽沒教你嗎?”

埃利正緩慢地解開外套上的桶狀紐扣,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臉。“這明智嗎,喬治?”她問道,“你和薩迪現在這樣——明智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薩迪就端著火雞走進來,打我們從坎德爾伍德小屋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在準備火雞。我們坐下來,牽起手。“尊敬的主啊,請將這美食賜予我們的身體享用,”薩迪說,“也請保佑我們之間的友誼,存在於我們的心底和靈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