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過去 第九章

1

我本來要說那時我已經驚訝不已,但阿爾左邊的東西更是讓我驚掉了下巴:一支煙正在煙灰缸裏悶燒。我從他身邊伸過手去,把煙掐滅了。“你想把僅剩的肺組織咳出來嗎?”

他沒有應聲。我不確定他是否聽到了我的話。

他盯著我,雙眼圓睜。“上帝!傑克——誰把你的頭皮削開了?”

“沒有誰。我們先出去吧,不然我會被你的二手煙嗆死。”但這是無聊的責備。在德裏的幾個星期裏,我已經習慣了香煙燃燒的氣味。很快我就會染上這個習慣,要是我不當心的話。

“你的頭皮被剝開了,”他說。“你還不知道。

有一綹頭發從你耳朵後面垂下來,你……究竟流了多少血?一誇脫?誰幹的?”

“A,不到一誇脫。B,弗蘭克·鄧寧。要是這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我有個問題。你說你會祈禱,可你為什麽卻在抽煙?”

“因為我很緊張。因為現在沒關系了。馬兒已經跑出馬廄。”

關於這一點,我幾乎無法辯駁。

2

阿爾緩緩地走到櫃台後面,打開一個櫥櫃,拿出一只塑料箱,上面有個紅色的十字。我坐在凳子上,看著表。阿爾打開門帶我走進餐館時是八點差一刻。我走下兔子洞,出現在1958年的仙境裏時大概是八點差五分。阿爾說,每次造訪需要整整兩分鐘,墻上的鐘表似乎證實了這一點。

我在1958年呆了五十二天,但這裏,只是早上7點59分。

阿爾正在擺弄紗布、膠帶和消毒劑。“彎下腰,讓我看看,”他說。“把下巴放在櫃台上。”

“可以不用過氧化氫。已經傷了四個小時,現在凝固了。看到了嗎?”

“保險點兒比較好,”他說,然後把我的頭頂放在火上。

“啊!”

“痛吧?因為傷口還開著。在你去達拉斯之前,你想讓1958年的外科醫生治療你感染的頭皮嗎?相信我,夥計,你不想的。別動。我得剪掉一點兒頭發,不然膠帶纏不住。謝謝上帝,你的頭發不長。”

剪——剪——剪。隨後他火上澆油——正如人們所說的,在傷口上撒鹽——把紗布按在傷口上用膠帶纏住。

“一到兩天後就可以取下紗布了,但在那之前你肯定寧願戴著帽子。頭頂暫時看起來有點兒寒磣,不過,如果那兒的頭發不長出來,你可以把下面的往上梳。想吃點兒阿司匹林嗎?”

“想。再來杯咖啡。你能搞定嗎?”不過咖啡只能暫時緩解疼痛。我需要的是睡眠。

“能。”他輕輕地按了一下邦恩咖啡機上的開關,然後又開始翻急救包。“看起來你好像瘦了。”

你自己也是,我想。“我生病了,患上了二十四小時——”我突然停了下來。

“傑克,怎麽了?”

我盯著阿爾裝了框的照片。我走下兔子洞的時候,上面有一張我和哈裏·鄧寧的照片。我們微笑著,拿著哈裏的普通教育發展證書畢業證,看著相機。

現在那張照片不見了。

3

“傑克?夥計?怎麽了?”

我拿起他放在櫃台上的阿司匹林,塞進嘴裏,直接幹吞了。然後我站起身,慢慢朝名人墻走去。

我感覺像是個玻璃人。在過去兩年裏,掛著我和哈裏照片的地方,現在掛著的是一張哈裏在跟邁克·米肖——緬因州第二區的美國代表——握手的照片。米肖肯定是在尋求連任,因為阿爾的廚師圍裙上戴著兩個紐扣。一個寫著“米肖進入國會”。另一個寫著“裏斯本愛邁克”。光榮的代表穿著亮橙色莫西狂歡節T恤,手裏拿著滴油的富客漢堡,對著鏡頭。

我把照片從釘上取下來。“這幅照片在這兒掛多久了?”

他看著照片,皺起眉頭。“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張照片。天曉得我在米肖最後的兩輪競選中支持過他——見鬼,我支持任何沒有被抓住詐騙選舉資助的民主黨——我在一次聚會上見過他,但那是在洛克堡。他從沒來過餐館。”

“很明顯他來過。那是你的櫃台,不是嗎?”

他把照片拿在手裏,他的手骨瘦如柴,跟爪子差不了多少。他把照片拿到臉邊。“是的,”

他說。“當然是的。”

所以存在蝴蝶效應。照片就是證據。

他的眼睛盯著照片,露出微笑。那是詫異的微笑,我想,或許是敬畏。然後,他把照片遞給我,走到櫃台後面去倒咖啡。

“阿爾?你還記得哈裏,對吧?哈裏·鄧寧?”

“我當然記得。你不就是為了他才去德裏,還差點丟了腦袋的嗎?”

“為了他,還有他的家人,沒錯。”

“你救了他們嗎?”

“是的,只有一個沒救下來。他爸爸搶在我們阻止之前殺了圖加。”

“我們指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