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誰也沒料到, 一個朝堂上的彈劾竟然能產生這麽大的動靜,朝堂風波瞬間波及到民間甚至後宮。

李家嫡系女子太少了,唯一一個嫡系今年才及笄, 尚未來得及送進宮, 幾個庶女倒是早早入了宮,卻被皇後和淑妃打壓地擡不起頭。

皇後大概是得到了一點風聲,直到李家此事不會簡單結束,竟然莫名當眾罰跪折辱李嬪和李美人。

結果李美人不堪受辱直接在鳳鳴殿撞柱身亡了。

最重要的是李美人原來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

白李兩家聯盟岌岌可危。

路杳杳聽的咋舌,放下手中的話本,不解問道:“皇後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的?”

“誰知道呢,只是非蠢即壞。”綠腰坐在一側繡著花絡子, 嘆氣, “李美人有孕卻一屍兩命,聖人會為此大動肝火, 直接禁足皇後, 眼下無事,宮中已經不能隨意走動了。”

路杳杳摸了摸肚子, 皺皺眉:“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李家想要插足後宮許久, 在沒有足夠尊貴身份的時候, 妃嬪膝下有子嗣是最重要的,不應該有個兩月身孕還渾然不知情啊。”

綠腰搖搖頭:“只是聽說兩位李家人也鬥得厲害,那個李美人又寵, 又和淑妃走得近, 李嬪倒是兩不沾, 只是聖人早已不踏入芬芳殿,幸好生母在李家還頗受寵,在宮中還算過得去。”

路杳杳略帶深思地摸了摸肚子, 推開平安湊過來吃東西的狗頭,笑了笑:“罷了,總歸是白李兩家狗咬狗,只怕李家現在能氣死平白失去一個依靠,殿下回來了嗎?”

“說是今日在政事堂用膳,不回來了。”紅玉脆生生地說著。

路杳杳蹙眉,突然嘆氣:“不該如此倉促的。”

倉促,這件事情一開始就給了路杳杳這樣的感覺。

所有事情都像是被突如其來架在台子上的雕塑,連著基本地塑漆都還刷幹凈,就開始敲鑼打鼓,粉墨登場,荒誕又正式,慌忙又急行。

“不行,我眼皮子一直在跳。”路杳杳壓了壓眼皮,不安地說道,“長安現在有什麽動靜嗎?”

綠腰和衛風對視一眼,柔聲勸道:“如今外面亂得很,已經牽扯至少三家,今早城北大理司直徐家天還未亮就被千牛衛帶走了。”

“李家為何會和大理司直搭上關系。”

“科舉。”衛風抱劍站在角落中,低聲說道。

各世家雖然不能再壟斷官吏選拔,卻也另辟蹊徑,通過擔任當年主考官大收門徒,安插到各部早已不是稀罕事,聖人有心無力自然也只能睜一眼閉一只眼。

路杳杳擼著平安狗頭,眼眸低垂,纖長漆黑的睫毛擋住眼尾的一點余光,讓她看起來越發沉默。

聖人是打算殺雞儆猴,還是打算徹底清算。

她捏著平安的耳朵,不解地想著。

科舉啊。

她想到去年那場堪稱雞飛狗跳的科舉,最後甚至拉下了一個汝陽公主,無數官員被牽累罷黜,禍及全家。

若是殺雞儆猴,事情已經查到七品大理司直已經算過了,若是清算,那此事便是剛剛開始。

這個問題不僅困擾著路杳杳,連正在政事堂辦公的太子殿下都對著一份份雪花般遞上來的折子猶豫。

路相和白相活像兩尊泥塑一左一右地坐在兩側,齊刷刷地端著茶狀若無事地翻著吏員送上來的折子,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

排開路白兩位相爺,接下來按資歷排下來的今日值班的四位,分別吏部尚書戴相、工部尚書周相、門下侍中梁相和中書舍人葉相。

四位相爺年級最大的戴相乃是吏部尚書,已經八十高齡,頭發花白,捋著胡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地半闔著眼,被暖爐熏得昏昏欲睡的樣子。

最年輕的葉相如今也才四十出頭,平日裏也都是穩重端方的樣子,今日手中的折子已經許久沒有換新的了。

政事堂就設在聖人勤政殿邊上,三進三出的小院,環境清幽雅致,人員簡單博學,可如今卻好似被人抽幹了空氣,沉悶到令人窒息,連著鳥雀都不願再次停留。

“召集諸位來是因為有兩件要事要商量。”溫歸遠笑著開口,彬彬有禮。

“李家如今遞了折子上來,想要共查安南都督府的鹽務,諸位意下如何?”

李承恩雖然上升為吏部尚書已有三月之久,但調任政事堂的政令卻是遲遲沒有下來,聖人不說,政事堂不提,這件事情竟然就這樣拖到現在。

“這如何可……”白相依舊緩慢而矜貴,帶著文人特有的強調,慢慢悠悠,“怎麽說也要避嫌才是。”

“為何不可,我倒是覺得清者自清,不如請來一同看看。”路尋義眉眼含笑,從容不迫地拆台,卻直接把屋內的尷尬死寂的氣氛推到頂峰,“吏部尚書早該入住政事堂,我這從江南玩了一圈回來怎麽人還沒進來,葉相的折子可遞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