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開封十九年, 注定是一個熱鬧到堪稱雞飛狗跳的一年。

誰都不曾想,太子妃下江南祭母竟然意外找到了自己的親哥哥,路家的處境徹底翻了個身。

畢竟一個沒有繼承人的路家, 和一個有了繼承人的路家是完全不同的。

高堂之上的聖人也對此事格外關注,甚至在路遠道回家的當天晚上就招人進宮面聖。

第二日,聖人便在大殿上封他為都省員外郎,入職尚書省,分管右三部, 可見那一夜相談甚歡。

路家父子同朝,皆為心腹,一時間風頭無二。

緊接著傳出東宮太子妃有孕的消息, 聖人大賞。

這一出接著一出, 似乎這全天下的好運都匯到了路家, 路家再一次站到世人面前。

長安世家上的棋盤終於被大亂重組, 呈現出不一樣的殺伐果決的氣質,各大世家紛紛出手下棋,你來我往, 刀光劍影。

相鬥多年的白李兩家好像終於在這個狹小的船道中掉過自家這艘大船的頭, 拋開多年成見,走動越發緊密。

長安城依舊熱鬧繁華, 熱熱鬧鬧,唯有護城河的冰開始融化,柳梢頭冒出綠色枝丫, 呼嘯而過的北風悄然不見了。

春天終於來了。

東宮內,脫下厚重的冬裝,換上稍薄的春裙,路杳杳的肚子也終於開始顯懷了。

溫歸遠給她罩上薄披風, 牽著她的手例行一日地在花園內散步,平安在一旁撒潑,她卻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一點淚來:“不是說等會要去路家嗎?”

小崽子路遠晨生日,特意送了帖子來東宮。

過了年十一歲的路遠晨已經不能隨隨便便入路杳杳的院子了,恭恭敬敬地送了帖子上門,還貼心地送了禮物。

“怕你到時候在路家犯懶不願走,現在先走半個時辰。”溫歸遠掃了一眼搖頭換腦,想要靠近路杳杳的平安。

平安叼著花的狗嘴一僵,立馬夾緊尾巴跑了。

“之前動了胎氣,拘了你許久,眼下入了春不如請人來興慶殿。”他見人垂頭耷拉,笑著岔開話題。

路杳杳興致缺缺地點點頭:“到時候看看吧,文宜準備議親了,善儀冒冒失失的,這個時間可不合適入宮。”

“其他人呢?”他捋了捋路杳杳被風吹亂的碎發,隨口問道。

初春料峭,風中尤帶幾分寒意,路杳杳的手總是冷冰冰的,走了一路也不見暖意。

“沒了啊。”她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不施粉黛的臉頰顯得有些稚氣可愛。

溫歸遠一愣,笑著搖了搖頭。

“我才不是白李兩家的娘子夫人呢。”路杳杳皺了皺鼻子,不高興地說道,“整日呼朋引伴,像個花蝴蝶,有沒有真心朋友。”

“文宜和善儀可不一樣。”她像是小孩子藏著寶貝,給人看時,露出一點小小的縫,頗為得意地說著。

溫歸遠失笑,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溫柔。

“說起來,我聽說白月如不在白府了。”兩人往回走時,路杳杳捧著小手爐,突然問道。

溫歸遠隨口平靜說道:“和靜王殿下私通,被白相親自絞了頭發送到庵堂了。”

她眨眨眼,大眼睛滾圓,只是撲閃著,乖覺地看著溫歸遠。

“你當時病重,我哪有空關心其他事情。”溫歸遠弦歌知雅意,無奈說道,“倒是路相當時就在長安,今日竟然要去路府,不如你去問問。”

倒是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路杳杳自從有了身孕越發憊懶,聞言,只是意味深長地移開視線,扭頭卻是懶懶散散地拒絕道:“哦,算了,那太麻煩了。”

“走吧,遠晨也要等久了。”他轉移話題說道。

等兩人坐上馬車已經快到午時了,長安城主幹道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糕點的香甜和飯菜的噴香在空中交織。買花姑娘,糖葫蘆大伯,挑菜小販,各色叫賣聲絡繹不絕,路杳杳難得有了幾分興趣,掀開簾子來看。

“怎麽感覺長安城更熱鬧了。”她問。

“最近新開了不少店,出來逛街的人多了吧。”

路杳杳眼睛倏地亮起,扭頭激動問道:“開了什麽店,在哪,何時開的,好吃的還是好玩的。”

溫歸遠噗呲一聲笑了起來:“你不覺得你面前的店鋪都換了一茬嗎?”

路杳杳一愣,這才重新扭頭仔細觀察起來。

“咦,怎麽回事,東街怎麽換了這麽多店。”路杳杳扭頭,捂著嘴小聲問道。

東街是長安街第一大街,店鋪林立,人流極大,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則是東街的商鋪,號稱一個招蟠一位貴人。

商鋪的背後全都是世家的痕跡。

這寸土寸金的店現在卻是齊刷刷換人了,可不是令人咋舌。

“斷臂自保吧。”溫歸遠淡淡掃了一眼外面,笑說道,“外面早已是艷陽晴天,他們卻還在黑夜中遊蕩,天變了現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