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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期’是個很不精確的用語,佩裏先生,”拉塞爾醫生說,“從最終結果看,每個人都是晚期病人。就這次檢查而言,我們真正的目標是幫助面臨即刻危險的新兵穩定病症,讓他們撐過接下來的這幾天。你那位不走運的室友迪克先生,他的例子並不罕見。有不少新兵熬了這麽久,卻死在體檢之前。這對大家都不是好事。”

拉塞爾醫生在PDA上查著什麽。“你看,就迪克先生而言,他死於心臟病突發,按理說我們應該去掉他動脈內堆積的脂肪,給他能夠增強血管壁強度的藥物,防止血管破裂。這是我們最常用的治療手段。大部分七十五歲老人的動脈都需要加固。就你而言,如果癌症已經開始擴散,我們會先壓制腫瘤,不讓維持生命的器官受到即刻威脅,然後清理浸潤區域,以免你在接下來這幾天裏有什麽三長兩短。”

“為什麽不幹脆治好呢?”我問,“你們能‘清理’浸潤區域,聽起來似乎只要願意就可以徹底治好。”

“可以是可以,但沒這個必要,”拉塞爾說,“你們幾天後就將得到更全面的修復。我們只需要讓你們撐到那時候就行了。”

“‘全面修復’到底是什麽意思?”我說。

“意思是等結束之後,你會覺得奇怪,你當初為啥那麽操心睾丸上的一個小小黑斑,”他說,“我向你保證是真的。現在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做。頭部請向前傾。”

我照他說的做。拉塞爾醫生伸手拉下吊臂,把可怕的杯罩放在我的腦袋上方。“在接下來這幾天內,搞清楚你的大腦活動是我們最重要的任務。”他說著後退幾步。“為了這個目的,需要把傳感器陣列植入你的顱骨。”他一邊說,一邊在PDA屏幕上敲敲打打——我對他的這個動作已經不怎麽放心了。杯罩套上我的腦袋,發出輕微的吸附聲。

“怎麽植入?”我問。

“嗯,這會兒你的頭皮和脖頸應該有些刺癢。”拉塞爾說。我感覺到了。“那是注入器正在就位。它們就像許多微型皮下針頭,會把傳感器注射進去。傳感器本身非常小,但數量很大。大約有兩萬個左右。別擔心,它們有自我消毒能力。”

“疼嗎?”我問。

“不太疼。”他點了點PDA的屏幕。兩萬個微型傳感器鉆進顱骨,感覺像是四把斧頭同時砸在頭上。

“我操!”我伸手去抓腦袋,雙手卻撞在容槽的門上。“狗娘養的,”我朝拉塞爾醫生叫道,“你說不疼的!”

“我說‘不太疼’。”拉塞爾醫生說。

“跟什麽比不太疼?大象踩腦袋?”

“和傳感器互相連接的時候相比,”拉塞爾醫生說,“好消息是連接一完成,疼痛就會停止。忍耐一下,頂多一分鐘而已。”

他又點了點PDA的屏幕。八萬根針頭在腦袋裏朝各個方向亂戳。

我這輩子從沒這麽想毆打醫生。

“天曉得,”說話的是哈利,“我覺得這樣子挺好玩。”他揉揉腦袋,和所有人一樣,兩萬個偵測大腦活動的皮下傳感器讓腦袋布滿了灰蒙蒙的小斑點。

早晨時成立的隊伍在午餐時再次聚首,這次又加上了傑西和她的室友瑪琪。哈利宣布我們正式結黨,冠名“老屁幫”,他提出和隔壁餐桌來場食物大戰的動議。投票結果否決了他的念頭,其中托馬斯居功至偉,他指出食物扔出去就沒法進嘴了,而且雖說不太可能,但午餐確實比早餐更加豐盛。

“幸好如此,”托馬斯說,“經過上午那場大腦注射,我憤怒得險些想絕食了。”

“難以想象。”蘇珊說。

“請注意‘險些’兩個字的語氣,”托馬斯說,“但我必須要說,真希望地球上也有那種容槽。肯定能節省我百分之八十的門診時間。騰出更多時間讓我打高爾夫。”

“你對病人還真夠盡心盡力的。”傑西說。

“呸,”托馬斯說,“高爾夫基本上都是陪他們打的。他們保證全心全意贊成。說起來很郁悶,但我不得不承認,容槽讓醫生對我作出了完美的診斷,我絕對不可能有這麽厲害。診療醫生做夢也想要那東西。它發現我的胰腺有個針頭大的腫瘤。在地球上,腫瘤要再大上許多倍,或者患者已經出現了症狀,否則怎麽也不可能有所察覺。你們幾位有什麽驚喜嗎?”

“肺癌,”哈利說,“幾小塊黑斑。”

“卵巢囊腫。”傑西說。瑪琪說她也有。

“風濕性關節炎,早期。”艾倫說。

“睾丸癌。”我說。

男人紛紛倒吸涼氣。“哎呀。”托馬斯說。

“他們說我會活下去的。”我說。

“只是走路一邊高一邊低。”蘇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