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渡鴉(第3/17頁)

遲到的三人沖我們走來,一個個擺出眼高於頂的派頭,但還是決定問清楚同伴們跑到哪兒去了。

“你們什麽時候上路?”渡鴉問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明天。日出時。”

“什麽?”我問。

“等會兒,”獨眼說,“這樣就定下來了?”

就連從不廢話的副團長也說:“咱們不是還有幾周時間嗎?”他剛剛找到一位女性朋友,自打我認識他以來,這可是頭一遭。

團長聳聳肩,“他們需要咱們北上。瘸子在迪爾的要塞被一個叫耙子的叛軍攻占了。”

那三個人走到我們跟前。其中一個男的問道:“剛才在山茶花室的那些人到哪兒去了?”話裏透著煩躁,帶有鼻音,散發出傲慢和輕蔑的臭氣。我只覺火往上冒。自從加入黑色傭兵團,我從沒聽到過這種腔調。綠玉城的人從不會這麽說話。

我心中暗道,貓眼石城不了解黑色傭兵團。還不了解,真的。

渡鴉聽到這個聲音,就好像後腦勺挨了一悶棍。他渾身僵直,眼中寒光乍起。一絲笑容忽然出現在眼角。這可是我平生所見最惡毒的微笑了。

團長輕聲說道:“我總算明白賈雷納為什麽突然鬧胃病了。”

我們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被那即將登場的慘劇震懾。渡鴉緩緩轉過身去,站了起來。那些人看到了他的臉。

傲慢腔登時啞口無言。另一個男的開始發抖。而那女人張大嘴巴,卻一點聲音也沒擠出來。

我不知道渡鴉的刀是從哪兒掏出來的。這一幕快得肉眼難辨。傲慢腔喉頭鮮血直冒。他的朋友胸口多了把刀。渡鴉左手正捏著女人的脖子。

“不要。求你了,”她有氣無力地低聲哀求,但似乎不指望得到寬恕。

渡鴉手上加力,逼她跪在地上。女人面容發紫,臉龐腫脹,舌頭都吐了出來。她抓住渡鴉的腕子,身子猛地一抖。渡鴉把她揪了起來,瞪著她的雙眸,直到那兩眼翻白。女人渾身一軟,又打了個哆嗦,就此喪命。

渡鴉猛地抽回左臂,盯著僵直顫抖的手掌,臉色白得嚇人,最終渾身顫抖起來。

“碎嘴!”隊長喝道,“你不號稱是醫生嗎?”

“對。”人們從震撼中蘇醒。整座花園的人都看著我們。我檢查了傲慢腔,死得透心涼。他的夥伴也沒氣了。我轉去看那女人。

渡鴉跪下身,握住女人的左手。他眼中噙著淚花,摘下一枚金質婚戒,揣在兜裏。雖說女人身上一派珠光寶氣,但他只拿了那個戒指。

我隔著屍體跟他對視一眼。渡鴉眸子裏又射出寒光,像是在看我敢不敢說出自己的猜想。

“我不想表現得歇斯底裏,”獨眼抱怨道,“但咱們幹嗎不趕快扯乎?”

“說得好。”老艾說著拔腿就走。

“快走!”團長沖我吼道。他抓住渡鴉的胳膊。我連忙跟上隊伍。

渡鴉說:“我會在黎明前擺平自己的私事。”

團長扭頭看了一眼,只說了句:“好。”

我覺得他能辦到。

但我們離開貓眼石城時,渡鴉沒有出現。

那天晚上,團長接到幾條夾槍帶棒的口信。他對此只說了一句話:“看來那三個人肯定手眼通天。”

“他們戴著瘸子的徽章。”我說,“話說回來,渡鴉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是誰?”

“某個跟瘸子合不來的家夥,被人下了黑手,丟在外面等死。”

“他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那女人的事?”

團長聳聳肩。我將其視作肯定回答。

“我敢打賭,她準是渡鴉的妻子。也許她背叛了他。”這種事在貓眼石城司空見慣。陰謀、暗殺,再加上赤裸裸的爭權奪勢。各種墮落的樂趣應有盡有。夫人不會阻止任何事。也許那些遊戲反倒令她開心。

我們向北進發,逐漸接近王國腹地。越往前走,當地鄉民的情緒就愈發陰郁冷漠、死氣沉沉。拋開天氣不說,這裏也不是能讓人們安居樂業的土地。

終於有一天,我們來到帝國的核心地帶,也就是夫人復活後修造在查姆的高塔。目光冷峻的騎兵一路監視我們。隊伍沒能進入高塔五裏以內。即便如此,高塔的側影也在地平線上隱隱出現。它是個黑色石料築成的巨大方塊,至少有五百尺高。

我一整天都在端詳塔樓。我們的女主人該是什麽樣子?我有機會見到她嗎?夫人勾起了我的興趣。那天夜裏,我信手寫了篇文章,試圖描畫她的模樣。那東西最終蛻變成了一段浪漫故事。

次日下午,我們遇到一個臉色慘白的騎手。他從北方飛馳而來,受命尋找我們傭兵團,身上的徽章說明他是瘸子的追隨者。我們的遊騎兵把他帶到副團長面前。

“你們的人還真會享清福啊。你們必須馬上趕赴福斯博格。別他媽磨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