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渡鴉(第4/17頁)

副團長平素從容淡定,由於階級關系,早就習慣於受到眾人尊敬。他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傳令兵變得更加無禮。副團長這才開口問道:“你是什麽官階?”

“瘸子的下士傳令兵。夥計,你們最好趕快上路。他可不聽任何借口。”

副團長是傭兵團的軍法官。這是他幫團長卸下的包袱之一。他是那種通情達理、公正嚴明的人。

“上士!”他沖老艾吼道,“到這兒來。”他生氣了。通常只有團長才用官階稱呼老艾。

老艾當時正跟團長並肩而行。他打馬跑到隊列最前方。團長也跟了上來。“長官?”老艾問道。

副團長沖團長敬了個禮,“抽他一頓,讓這鄉巴佬懂點規矩。”

“是,長官。奧托,克裏斯平,過來幫把手。”

“二十鞭應該夠了。”

“就二十,長官。”

“你他媽知道自己在招惹誰嗎?臭傭兵別想……”

團長說:“副團長,我覺得他是想多加十鞭。”

“是,長官。老艾?”

“三十鞭,長官。”他伸手一揪。傳令兵從馬鞍上跌落在地。奧托和克裏斯平把他拉起來,揪到一排柵欄前,按在上面。克裏斯平扯開他的襯衣後襟。

老艾用副團長的短馬鞭開始抽打。他沒有下死力。這裏邊沒什麽深仇大恨,只是給那些以為黑色傭兵團是二流貨色的人一個警告。

等老艾抽夠數,我拿著醫療包來到那人身邊。“放松點,夥計。我是醫生。我會替你清洗後背,包紮傷口。”我拍拍他的臉,“在北佬中間,你還算條硬漢子。”

等我處理完畢,老艾給了他一件新襯衫。我主動提供了幾條醫囑,又對他說:“去跟團長回話時,最好當這事沒發生過。”我指了指團長,“明白嗎?”

老朋友渡鴉來到我們跟前。他騎在一匹汗津津灰撲撲的大花馬上往下看。

傳令兵采納了我的建議。團長說:“告訴瘸子,我會盡可能加快行軍速度。但我不會玩命趕路,省得到了地方連打仗的力氣都沒有。”

“是,長官。我會告訴他的,長官。”傳令兵小心翼翼地騎上馬,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渡鴉道:“瘸子會為這事兒掏了你的心。”

“瘸子的不滿與我無關。我還以為你會在隊伍離開貓眼石城之前跟我們會合。”

“結賬費了點時間。有個人根本不在城裏。賈雷納通知了另一個人。我花了三天時間才找到他。”

“那個跑出城的呢?”

“我決定還是來入夥。”

這不是個令人滿意的答復,但團長沒有追問,“如果你還有舊賬沒有了結,我不能讓你加入傭兵團。”

“我決定放他一馬。我已經討還了最重要的債務。”他說的是那女人,我聽得出來。

團長眉頭緊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那好吧。編入老艾的連隊。”

“謝謝您,長官。”這句話說得怪腔怪調。他顯然並不習慣稱呼別人長官。

我們繼續一路北行,經過榆樹城,進入突出部,經過玫瑰城繼續向北,最終進入福斯博格。當年的王國變成了血流成河的修羅場。

木槳城坐落在福斯博格最北端,大墳塋就在上方森林中,四百年前夫人和她的愛人帝王葬身此處。木槳城那些執迷不悟的法師,在進行召亡術研究時不慎將夫人和十劫將從永恒黯夢中喚醒。如今他們的後人被負罪感驅使,同夫人爭戰不休。

福斯博格南方仍保持著虛假的和平。農民們向我們問好時冷若冰霜,但都欣然接受了我們的錢財。

“那是因為看見夫人的軍隊付錢實在新鮮。”渡鴉道,“劫將從來想要什麽就直接拿走。”

團長悶哼一聲。要不是得到了相反的指示,我們也會這麽幹。搜魂命令我們拿出點紳士風度。他給了團長一大筆軍費。團長自然滿口應允。沒必要平白無故制造敵人。

我們已經走了足足兩個月,上千裏路程被拋在身後,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團長決定在戰區邊緣休整一番。也許他已經有點後悔替夫人效力了。

不管怎麽說,既然不打仗也能拿到同樣的薪水,又何必自找麻煩。

團長帶領我們進入一片森林,傭兵團安營紮寨。他跟渡鴉說了兩句話,我都看在眼裏。

詭異。他們之間似乎萌生了一條無形紐帶。我對他們兩人知之甚少,實在無法理解。渡鴉是個新謎題。團長,我始終沒能摸透。

我認識團長這麽多年,卻幾乎對他毫不了解。僅有些只鱗片爪的線索,其余的都是猜測臆想。

他出生在珍寶諸城的某座城邦,是個職業軍人。有件事改變了他的一生;也許是女人。團長放棄了官位和頭銜,開始四海漂泊,最終跟我們這群精神上的流放者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