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蘇魯的呼喚 The Call of Cthulhu(第3/14頁)

正是這串奇怪的音節引起了安格爾教授的關注,令他不安起來。他用科研般的嚴謹態度質問了這名雕塑家一番,又以狂熱的專注研究起了這塊浮雕——一天夜裏,那年輕人突然從夢裏醒來,困惑地發現自己一身寒意、只裹著睡袍,而手裏正在刻這東西。威爾科克斯後來說,我的叔祖父自責年老糊塗了,才沒有一開始就認出上面的象形文字和圖畫。在這年輕人看來,他提的許多問題似乎非常離譜,特別是還問他和一些古怪的異教或社團有沒有瓜葛。他還重復保證,如果威爾科克斯是某個廣泛散布的神秘異教團體的成員,他一定替威爾科克斯保密,這讓後者摸不著頭腦。當安格爾教授終於相信,威爾科克斯確實對任何神秘教團組織都一無所知時,他轉而要求後者將來做了夢也要向他報告。他得到了穩定的反饋,因為繼初次詢問之後,手稿還記錄了這名年輕人後來每天的訪談。其間他提到了夜間令人發指的夢境,夢中他總是看見一幅可怕的場景,那裏布滿黑暗的、濕淋淋的巨石;還有一段來自地下的聲音,或是智慧生物單調重復地呼喊著難以理解的內容——這內容只能用不成音節的亂語記下來,其中重復得最多的兩個音,被寫作了“Cthulhu(克蘇魯)”和“R'lyeh(拉萊耶)”。

手稿繼續寫道:3月23日,威爾科克斯沒有來。叔祖父找上他住的公寓,才知道他突然莫名發起高燒,被送回了位於沃特曼街的家中。頭天夜裏,他曾經發出高聲的叫喊,吵醒了樓裏的好幾位其他藝術家,接下來要麽是昏迷不醒,要麽是精神錯亂。叔祖父立即致電威爾科克斯家,此後也一直密切關注著他的狀況,叔祖父打聽到托比是負責的醫生,時常打電話到他位於塞耶街的辦公室詢問。威爾科克斯那高燒不退的腦子顯然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占據了,醫生事後談起時,不禁不寒而栗。他不僅又看見了過去在夢中見過的場景,還瘋瘋癲癲地提到了一種“高達數英裏”的巨物在拖著沉重的步伐四處遊蕩。他從未完整地描述過這種東西,只偶爾狂亂地冒出一些詞句來。托比醫生復述了這些詞句,令教授堅信,他說的這個東西一定就是他在夢中雕刻出來的那尊無名怪物。醫生補充道,威爾科克斯一看見那尊怪物,就會陷入昏迷。奇怪的是,他的體溫並沒有高出正常範圍太多,可他的症狀卻和真的陷入高燒一般,而不像精神錯亂。

4月2日大約下午3時,威爾科克斯的症狀突然徹底消失了。他徑直從床上坐起,驚訝地發現自己身在家中,且對於3月22日那晚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毫無印象。3天後,醫生宣布他沒有大礙,他便返回了自己的公寓。可對安格爾教授來說,他不再有用了。他一恢復,那些怪夢便銷聲匿跡,叔祖父在連續聽他講了一周毫無意義且毫無關聯的普普通通的夜夢之後,就不再記錄了。

手稿的第一部分到此為止,可一些相關的零散記錄給我更多的思考空間——事實上,我根深蒂固的懷疑思想,導致了我對威爾科克斯的不信任。這些令人不解的筆記全是對不同的人夢境的記錄,發生的時間都和年輕的威爾科克斯做怪夢的時間段一致。看來,我的叔祖父大費周章地做了廣泛的調查,把周圍問起來不至於顯得魯莽的朋友問了個遍,讓他們匯報夜裏做了什麽夢,以及前段時間有沒有哪天看見過什麽值得注意的幻象。他收到的答復多種多樣,起碼那數量肯定不是哪個沒有秘書的普通人能獨自處理過來的。別人答復的原始信件沒有被保存下來,但他用筆記做了詳盡的摘要。

社會各行業的普通人——新英格蘭傳統社會的中流砥柱們——的答案幾乎都是否定的,但在3月23日到4月2日之間的夜裏,有不同地方的寥寥數人產生過莫名不安的體驗。這段時間,也正是年輕的威爾科克斯發瘋的時候。搞科學的人感到情緒波動的稍多一些,有四人含糊地提及他們在一瞬之間看見了奇怪的景象,其中一人還說到了對某種不同尋常的事物的恐懼。

但藝術家和詩人給出的答復最切題,而且我知道,若是他們彼此間交流了,一定會爆發恐慌。當時,由於沒有原始信件,我有些懷疑是叔祖父提了誘導性問題,或是他根據潛意識中期望的結果改動了記錄。因此我仍然覺得,是威爾科克斯不知從哪裏得知了我叔祖父過去的研究數據,然後刻意找上了這位資深科學家。這些文藝工作者們的答復令人十分不安。從2月28日到4月2日間,這些人大都夢見了非常古怪的東西,而且在雕塑家發狂的那段期間,這些怪夢的活躍程度更是遠超過其他時段。在表示自己做了怪夢的人當中,超過四分之一都夢見了和威爾科克斯所述相似的那些場景和不成聲音的怪聲。還有一些人承認自己在夢中感到了強烈的恐懼,而恐懼源自某種巨大的無名之物。其中,有一起加了重點符號的記錄還很可悲。這則記錄的主人公是位著名的建築師,向來對神智學和神秘主義感興趣,在威爾科克斯陷入昏迷的同一天,他陷入了極度的癲狂,不停地尖叫求救,說某種從地獄逃出來的東西要害他,持續幾個月後,他撒手人寰。要是叔祖父在做記錄時能點名道姓,而不是僅用數字編號,我早就展開個人調查、上門求證了。不過,我還是成功地找出了寥寥幾位受訪者,我問的這些人全都證明記錄為實。我時常好奇,是不是教授調查的所有人都和這幾人一樣一頭霧水。他們永遠得不到解釋了,這未嘗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