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瘟疫(第2/6頁)

“天哪。”他又聲音沙啞地說。他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到桌上,打量著它,就好像它有可能爆炸一樣。

“別說,”他說道,“讓我猜猜。應該是蘇格蘭威士忌?”

“再過十來年,它或許就是,現在我只能說它還只是酒精。”詹米回答著,給自己倒了一小杯。他呷了一口,在口中轉動,然後搖著頭把它吞了下去。

“是的,沒錯,”格雷同意道,然後又喝了特別小的一口,“你從哪兒弄來的?”

“我釀的,這種東西我釀了十二桶。”詹米說道,語氣中有釀酒大師的些許自豪。

聽到詹米這麽說,格雷揚起了漂亮的眉毛。“我能問你打算用這十二桶東西來做什麽嗎?你應該不是用它們來洗鞋的。”

詹米大笑起來。

“做交易,有機會的時候賣掉。”他說。“關稅和烈酒釀造許可是我現在要操心的政治瑣事之一,因為我們這裏比較偏遠。”他諷刺地補充道。

約翰勛爵咕噥一聲,又喝了一小口,然後把杯子放下。

“嗯,關稅倒是好逃,這點我同意,畢竟最近的稅務所也是在十字溪。但是我覺得那樣做並不安全。請問,你把這種奇異的酒賣給誰呢?應該不是印第安人吧?”

詹米聳了聳肩。“我賣得特別少,每次就一兩瓶,有時候是作為禮物,有時候用來換東西。從來沒有多到可以讓人喝醉。”

“很聰明。你應該聽說過那些故事了。與法國人打仗的時候,在密西裏麥基納克發生過大屠殺,我和一個幸存下來的人談過。那次屠殺就是因為——至少部分原因是——大量的酒落入到軍營中一大群印第安人的手裏。”

“我也聽說過,”詹米幹巴巴地說,“但是我們與附近的印第安人關系不錯,他們數量沒有那麽多,而且可以說我也很小心。”

“嗯。”他又喝了一小口,然後露出扭曲的表情,“我覺得,你毒死他們其中一個人的風險,要比讓一群暴徒喝醉的風險大。”他把杯子放下,然後換了個話題。

“我在威爾明頓聽人說有群叫改革者的人。他們利用暴動,在偏遠的山區造成恐慌和混亂。你在這裏遇到過那種事情嗎?”

詹米哼了一聲。“讓誰恐慌?松鼠嗎?這裏是邊遠地區,約翰,是荒野。你在到這裏的路上,肯定也注意到了這裏荒無人煙。”

“確實注意到了,”約翰勛爵同意道,“但是,我聽到某些關於你在這裏的流言,說你之所以到這裏來,部分原因是你能夠抑制違法行為的增長。”

詹米大笑起來。

“我想得過一段時間才會有許多違法的事情讓我去抑制。不過,我確實在河邊的磨坊裏打倒過一個虐待年輕婦女的德國老農民。他覺得那個婦女給他短斤少兩了——其實並沒有——而我又沒法說服他。嘗試維持公共秩序的事情,至今我就只做過那一次。”

格雷大笑起來,然後撿起倒下的國王。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要再下一局補救你的名譽嗎?畢竟,第二局裏我應該沒法使用同樣的詭計了。”

我翻身側躺著,面對著墻壁,無眠地凝視著房屋的木材。每根木材上都有斧頭砍出來的翅膀形狀的印記,它們規則得就像沙灘上的細紋,在火光的照耀下閃著微光。

我試著無視背後他們的談話,讓自己沉迷於回憶詹米把樹皮劈掉,把木材砍成方形;回憶我們躲在未建成的墻壁下,我在他臂彎裏睡覺;回憶房子在我四周升起,它作為詹米懷抱的永久化身,將我包圍在溫暖和安全中。這個場景總是讓我感覺安全和寬慰,即使我獨自在山上時,我也知道他建造的房屋在保護著我。

我躺著不動,心想自己到底怎麽了。或者,不是怎麽了,而是為什麽。我現在確實知道自己怎麽了,我在妒忌。我已經好幾年沒有過這種情緒了,現在感受到它,讓我大吃一驚。我翻身平躺著,然後閉上眼睛,試著屏蔽他們低聲的談話。

我只覺得約翰勛爵彬彬有禮。實際上,他還聰明、體貼、特別有魅力。聽著他與詹米聰明、體貼、有魅力地談話,我心裏很不是滋味,不由得在被子下面握緊了雙手。

你就是個笨蛋,我兇狠地對自己說,你到底怎麽了?我試著放松,閉著眼睛用鼻子深呼吸。

當然了,有部分是因為威廉。詹米特別小心,但是我見過他放松警惕看威廉時的表情。他的整個身體洋溢著羞澀的喜悅,自豪中混雜著膽怯。那個場景讓我心裏十分難受。

他絕對不會那樣看他的第一個孩子布麗安娜。他永遠不會看到她。這不是他的錯,但是這顯得那麽不公平。與此同時,我幾乎不能怪他在看到自己的兒子時感到開心——我確實沒有怪他,我堅定地對自己說。我特別渴望去看威廉,看他那張與布麗安娜相像的醒目、俊俏臉龐,而這只是我自己的問題,與詹米無關,與威廉無關,與把威廉帶到這裏來的約翰·格雷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