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山上的雪夜(第2/14頁)

“別穿著那件衣服去爬屋頂!”我迅速坐起來喊道,“那件羊毛衫是好的!”

他在門邊停下來,瞪了我一眼,然後帶著早期基督教烈士的那種指責表情,放下工具,脫下了羊毛衫,再撿起工具,莊嚴地邁步去修房頂,臀部因為決心和激情而緊繃著。我伸手抹了抹睡得膨脹的臉,然後低聲抱怨起來。

“他沒事的,舅媽。”伊恩安慰我說。他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都懶得伸手去遮嘴,然後不情願地翻身從溫暖的床上起來。

屋頂上傳來敲擊聲,那肯定不是聖誕老人的八頭馴鹿降落到屋頂上,而是詹米在告訴伊恩他已經就位了。我無奈地翻身躲開,然後起了床,讓伊恩站上床架,用柴火向上捅那片潮濕的地方,戳動木瓦,讓詹米能夠在外面找到滲漏的地方。

隨後便傳來短時間的撕裂聲和敲打聲,隨著破木瓦被拉開和替換掉,那個漏水的地方最終被解決了,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說明它存在過,除了在木瓦被移走時從洞中落下來的那一小堆雪。

回到床上,詹米蜷縮著冷冰冰的身體,把我摟在懷中,緊貼著他的冰冷胸膛,然後他很快就睡著了,洋溢著男人保護了壁爐和家庭不受威脅時的正當滿足感。

* * *

雖然我們在山上的這個立足點脆弱、不穩固,但畢竟也是個立足點。我們的肉不多——除松鼠和兔子以外,我們可以捕獵的動物很少,那些有用的嚙齒動物都已經冬眠了——但是有不少幹蔬菜,包括山藥、南瓜、野洋蔥、大蒜、一兩個蒲式耳(1)的堅果,以及一些我收集來晾幹的芳草。這點東西並不多,但是如果仔細盤算,我們可以依靠它們活到春天。

需要到室外去做的事情不多,所以我們有時間聊天、講故事和做夢。除了勺子和碗之類的有用物件,詹米還花時間雕刻了一套象棋,經常會哄騙伊恩或我去和他下棋。

伊恩和洛洛很受不了木屋裏的熱,所以經常去拜訪安娜奧卡村,有些時候與那個村裏的年輕人一同去做長期狩獵,那些年輕人都喜歡他和洛洛的幫助。

“那家夥的印第安語比拉丁語和希臘語說得好很多。”詹米有些生氣地說,看著伊恩與印第安同伴出發去打獵時,相互說著友好的臟話。

“嗯,如果馬可·奧勒留寫過關於追蹤豪豬的東西,那麽我想伊恩應該會是他的熱切讀者。”我安慰詹米說。

我盡管非常喜歡伊恩,但是對於他的經常不在家,我倒並沒有不開心。有些時候我確實想與詹米獨處。

生活中沒有什麽能夠比一床羽毛墊和一爐明火更讓人快樂——羽毛墊裏躺著暖和而溫柔的愛人的情況除外。伊恩不在時,我們不用費神去點燃燈芯草蠟燭,而是在天黑時就上床,蜷縮著躺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溫暖,聊天到深夜,笑著講故事,告訴彼此自己的過去,計劃我們的未來,有時候還會停下聊天,享受當前不說話的愉悅。

“給我講講布麗安娜。”詹米最喜歡聽關於布麗安娜的故事——她小時候的事情,她說過什麽,穿過什麽,做過什麽;她長什麽樣子,有過什麽成就,喜歡什麽東西。

“我有沒有跟你講過我被邀請去她學校討論關於做醫生的事情?”

“沒有。”他挪動身子,讓自己更舒適,側身貼合著我身體的形狀,“為什麽要去啊?”

“他們把那天叫作職業規劃日,學校老師邀請許多不同工作的人去學校,解釋他們的工作內容,讓孩子們能夠了解各種工作,比如律師、滅火員……”

“我覺得滅火員的工作很明顯啊。”

“噓。或者獸醫、牙醫……”

“牙醫?除了拔掉,牙齒還有什麽好醫的?”

“多著呢。”我把臉上的頭發捋到頸子上,“反正,他們經常會讓我去,因為當時的女醫生很少見。”

“你覺得現在常見嗎?”他大笑起來。我輕輕地踢了踢他的小腿。

“後來很快就很多了,但是當時不常見。在我發言完畢,讓大家提問時,有個討厭的小男生尖聲地說,他媽說工作的女人和妓女差不多,女人應該回家照料家庭,而不是搶男人的工作。”

“我不覺得他媽能夠遇到許多妓女。”

“是的,我也那麽覺得。她也沒有遇到許多有工作的女人。但是,在那個男生這麽說的時候,布麗安娜站起來用特別大的聲音說:‘你最好慶幸我媽媽是醫生,因為你就有病!’然後她用算術書打了他的腦袋,等他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後,她跳到他身上,用拳頭打了他的嘴巴。”

我能夠感覺他的胸脯和肚子在我背上顫抖。

“噢,好姑娘!可是,學校老師沒有因為這件事情鞭打她嗎?”

“學校老師不會打孩子。她不得不給那個小畜生寫道歉信,但是她也給我寫了封信。她覺得揍那個家夥一頓,然後寫封道歉信,還算公平。更尷尬的是,後來我發現那個男生的父親也是醫生,而且還是我所在醫院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