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問題 A Matter of Time(第3/5頁)

格洛塔邊看邊吞口水,想起自己是如何被烙鐵折磨,想起自己的哀告與求懇,哭鬧著要敵人大發慈悲,想起火紅的金屬按在皮膚上的滋味。燙到極致火也成冰。他想起自己瘋狂號叫,皮肉燒焦,仿佛到現在還能聞到氣味。先自己吃虧,然後依葫蘆畫瓢報復別人,最後找其他人代勞。世事如此。他聳聳酸痛的肩膀,跛進門去。“進展如何?”他啞著嗓子問。

塞弗拉咕噥著站直身,挺挺背,擦擦前額,將汗水甩向滑溜溜的地板。“搞不懂她,我自己倒快受不了了。”

“毫無進展!”維塔瑞嚷著將黑鐵塊扔回火盆,濺起一團火星,“刀子、錘子、水和火都試過,她一個字也沒說。臭婊子是個石頭人!”

“她比石頭軟,”塞弗拉嘶聲道,“但和我們不一樣。”他從桌上取來小刀,利刃在黑暗中短暫地反射橙光,他在絲克兒細瘦的前臂上劃了道長口子,她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鮮紅的傷口閃閃發亮,塞弗拉伸手進去擰,絲克兒依然沒有痛苦跡象。最後塞弗拉取出指頭,用拇指搓給格洛塔瞧,“一點血都沒有。就像在割死了一星期的屍體。”

格洛塔感覺腿在發抖,於是皺著臉滑進椅子。“她顯然和我們不一樣。”

“不系人。”弗羅斯特咕噥。

“但她不再能自我愈合了。”她皮膚上的傷不再痊愈。就那樣敞著,像肉店裏幹癟的死肉。燒傷也不再消退。像剛從烤架上取下的烤焦肉條。

“她就這樣坐著看我們,”塞弗拉道,“一句話也不說。”

格洛塔皺起雙眉。我加入審問部時想到要幹這些嗎?折磨小女孩?他又擦擦刺痛的眼睛。不,這家夥不是小女孩。他記得那雙手抓向喉嚨,合三個刑訊官之力才將其拖開。這家夥根本不是人。我不能再犯在第一法師面前犯的錯。

“對這種事,我必須解放思想。”他自言自語。

“你知道聖父對此怎麽評論嗎?”這聲音低啞、深沉、刺耳,就像老人,只是她長了一張年輕光滑的臉龐。

格洛塔左眼突突直跳,汗水在外套下流淌:“聖父?”

絲克兒笑著看他,雙眼在黑暗中閃爍,全身傷口似乎也跟著笑。“我們都是先知——偉大的卡布爾——的孩子。他教導我們,解放思想就像裸露傷口,必然招攬毒素,引發感染,帶來痛苦。”

“你現在想談了?”

“我現在願意談。”

“為什麽是現在?”

“為什麽不是?現在你知道我開口是出於自願,而非強迫。問吧,瘸子,趁還有機會學乖點,真神知道你用得著。深陷沙漠的人——”

“我知道這句話。”格洛塔頓了頓。太多問題,從哪開始?“你是個食屍徒?”

“我們不這樣自稱。但你說的沒錯。”她微微點頭,視線從未離開他,“祭司找到我,先讓我吃我媽,不照辦就得死。我當時的求生欲如此強烈。事後我哭了,但那已過去太久太久,如今我沒有眼淚。我當然恨自己,有時我必須殺人,有時我寧肯自己被殺。我並不懷疑自己是罪有應得,這是我唯一的確信。”

我早該知道不會有直接的答案。我快懷念商人們了,至少他們的罪我能理解。不過,答案畢竟是答案。“你為什麽吃人?”

“因為鳥兒吃蟲子,蜘蛛吃蒼蠅,因為這是卡布爾的意願,而我們是先知的孩子。尤文斯遭到背叛,卡布爾發誓報仇,但僅憑一己之力打不過一眾同門,所以他做出偉大犧牲,打破第二律法,之後義俠們聚集到他身邊,並隨著歲月流逝逐漸增多。他們有的出於自願,有的不是,但沒人違抗他。我的師兄妹多如牛毛,而我們都做出了犧牲。”

格洛塔朝火盆比個手勢:“你感覺不到痛?”

“是的,我十分懷念那種滋味。”

“奇了,你跟我正相反。”

“你是個幸運兒。”

格洛塔嗤之以鼻:“說得輕巧,你不用每次撒尿都想尖叫。”

“我幾乎不記得痛是什麽樣了,所有感覺早已逝去。每人獲得的恩賜不同。有人的力量、速度或耐力超越了人類的極限。有人能改變相貌,愚弄眼睛,甚至能使用尤文斯傳授門徒的高等技藝。恩賜各不相同,詛咒卻是一樣。”她盯著格洛塔,腦袋歪向一旁。

讓我猜猜。“你們無法停止吃人肉。”

“根本停不下。這正是古爾庫人總在抓奴隸的原因,他們不能拒絕先知,拒絕偉大聖父卡布爾。”她虔誠地朝天花板看去,“他是薩坎特神廟的大祭司,是行走於世最神聖的存在。他打擊虛妄,糾正錯誤,揭示真相。他集群星的光芒於一身,他的話即是真神的聲音。當他——”

“毫無疑問他拉的也是黃金屎。你相信這些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