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伯百利的晚宴(第2/7頁)

“呃?布羅其布了多?”朱爾斯還在喃喃自語。可威瑟用手壓著那小個子的肩膀,雖安安靜靜,但是用盡了全力,壓著朱爾斯坐下來。然後威瑟清清嗓子。他知道如何行事,所以廳裏每個人都轉過眼來看著他。那個女人也不尖叫了。原先一動不動,坐得發僵的聽眾們也活動幾下,放松下來。威瑟沉默地俯瞰大廳一兩秒鐘,感覺他已經支配了聽眾。他知道自己已經把他們抓在手心了。不會再有人歇斯底裏了。然後他開始說話。

他在致辭,聽眾本該越來越輕松;應該很快就會有些人交頭接耳,對眾人剛才親眼目睹的駭人一幕深表難過。威瑟本以為會如此。可他的親眼所見讓他大惑不解。朱爾斯說話時那種全神貫注的寂靜又回來了。所見到處都是明亮的、眨都不眨的眼睛,和張大的嘴。那女人又開始笑了——哦,不,這次是兩個女人都在笑。科瑟嚇壞了,瞥了他一眼,跳起來,撞翻了椅子,向門外逃去。

副總監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因為他自己覺得,他是在說著他想說的話。可是聽眾們聽到的卻是,“雜物箱和領導人——我香付我們都應該——呃——最深刻的批判可防禦的,盡管,我相信,廁所,閃光的阿斯帕西亞已經選中了我們尊貴的檢察員這種欺騙。這將會——呃——很騙人,很騙人,從每個人的債券來說……”

那個剛才在笑的女人突然站起身來。坐在她旁邊的那個男人聽見她在自己耳邊說:“唔得唔嘍嘍。”他既聽到了這些毫無意義的怪聲,又看到了女人臉上不自然的表情。不知怎麽這把他給惹火了。他站起身來,幫著她把椅子拉開,動作幾近粗魯,在現代社會裏,這就和當面打人差不多了。他把椅子從她手上硬扯過來,那女人尖叫著,絆倒在地毯上的一處褶皺上。坐在她另一邊的男人看到她摔倒,也看見第一個男人一臉兇悍。“你是不是它噶絲了!”他一聲大吼,氣勢洶洶地朝著第一個人。現在這個地方四五個男人都站起來了。都在大吼。與此同時,四處也不安寧。有幾個年輕人在向門口走。“打捆工,打捆工。”威瑟大大擡高了嗓門,嚴厲地說。放在以前,他往往只需要提高嗓門,說出一個威嚴的詞,就能讓棘手的會談又服服帖帖。

可此刻甚至沒有人能聽見他。因為至少有二十個人和他一樣同時在喊叫。每個人都認為,情況很清楚,在此關頭,只要有一個人站起來說一句話或者做點什麽,就能讓大家平靜下來。一個人認為該說句嚴厲的話,另一個人認為該說個笑話,還有人以為該說點鎮靜和生動的話。結果就是,從四面八方又同時響起一片調門各異的胡言亂語。領導之中只有弗洛斯特不打算開口。他在一張紙片上用鉛筆寫了幾筆,喚來一個仆人,打著手勢告訴他,紙條是給哈德卡索小姐的。

哈德卡索小姐拿到紙條的時候,場面已經亂不可遏了。馬克覺得四周吵得就像外國擁擠的小酒館。哈德卡索小姐展平紙條,低下頭去讀。紙上寫的是:生銹的舊衣商立刻尖銳的倍的盧瑞的。普爾傑特考斯特。她把紙條團在手心裏。

拿到紙條以前,哈德卡索小姐就知道自己已經有三分醉意。她是有意要喝醉的:她知道今夜晚些時候,她要到牢房裏去幹點什麽。那裏來了個新犯人——一個漂亮的小妞,正是“仙女”喜歡的那種——可以讓她開心個把小時。這些亂糟糟的胡言亂語並沒有讓她警覺起來:她還覺得這很刺激。弗洛斯特顯然是給她報警,讓她采取行動。她決定是該做點什麽。她站起身來,穿過整間屋子,走到門口,鎖上門,將鑰匙放在兜裏,轉過身去遙望她的同事們。她第一次發現,那個所謂的梅林,還有那個巴斯克教士都不見了。威瑟和朱爾斯都站著,正在打架。哈德卡索小姐朝他們走去。

許多人都已經站起來了,她花了很久才走到同事們身邊。這裏已經沒有一點像是一場晚宴了:更像是銀行放假日倫敦的終點站。每個人都想恢復秩序,可是每個人都在胡言亂語,為了讓別人聽懂,說話的聲音又越來越高。哈德卡索小姐自己也吼了好幾次。為了走到地方,甚至還大打出手。

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在那之後,終於有了幾秒鐘的死寂。馬克先是發現朱爾斯被殺死了,然後才發現是哈德卡索小姐開槍打死了他。那之後,就很難說明白發生了什麽。起碼有一打人打算小心地卸掉女兇手的武裝,人群亂竄驚叫,正好掩蓋了他們的行動,但他們之間沒法互相協調。結果他們不過是亂踢亂打,跳到桌子上,竄到桌子下,向前猛沖又猛退,尖叫,打碎玻璃。她一次又一次地開槍。那種氣味讓馬克在余生裏總想起這一幕:開槍的味道,摻雜著黏稠的鮮血、紅酒以及馬德拉白葡萄酒混流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