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們將深空扯落於頭頂(第3/12頁)

“你認為那個——呃——斯塔多克先生已經可以做這件事了?”

“這沒關系,”弗洛斯特說,“他又能幹出什麽壞事來?他又出不去。而且,我們不過是要找個人看著。這是個有用的測試。”

◆〇◆

邁克菲在夢裏正在用一套橫豎都有理的論點同時駁倒蘭塞姆和阿爾卡山之頭(可這套論點他醒後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把他搖醒了。他突然發現自己很冷,左腳也麻了。然後他就看見丹尼斯頓的臉湊過來。餐具室裏似乎全是人——丹尼斯頓、丁波和珍。他們看來都臟極了,衣服被扯破,渾身是泥和水。

“你還好吧?”丹尼斯頓說,“我把你弄醒可花了好幾分鐘。”

“還好?”邁克菲咽了幾下口水,舔舔嘴唇,“是,我挺好。”他坐直了身子。“這裏來了一個——一個人。”他說。

“什麽樣的人?”丁波說。

“呃,至於這個,可不好說……我和他說話的時候就睡著了,老實說,我都不記得我們說了些什麽。”

另幾個人對視了一下。盡管邁克菲在冬夜喜歡喝一點燒酒,可他是個冷靜的人:他們從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可這時邁克菲突然跳起來。

“老天啊!”他大喊,“當時他和導師在一起。趕快!我們得把房子和花園都搜一遍。那人不是個騙子就是個間諜。我可算知道我怎麽了,我是被催眠了。還有一匹馬,我還記得那馬。”

最後一句話讓聽他說話的其他人無不震悚。丹尼斯頓一把推開廚房的人,其他人跟著他一湧而入。剛開始,在大壁爐暗紅色的光芒裏,他們看得影影綽綽,因為已經有好幾小時沒人向壁爐裏添柴了;當丹尼斯頓找到開關,打開電燈時,人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四個女人坐著酣然入睡。寒鴉棲在一張空椅子的靠背上,也在睡。巴爾蒂圖德先生大搖大擺側臥在爐邊,也在睡;和他偌大的身體極不相稱的、細弱如嬰兒般的鼾聲,在死寂的屋裏也清晰可聞。丁波太太縮手縮腳,似乎姿勢很不自在,頭靠著桌子睡覺,織了一半的襪子依然用針緊緊鉤著,擱在膝上。丁波看著他,油然而生一股不可遏止的愛憐之情,男人們對任何睡熟的人都會有此感情,對自己的妻子就更不用提了。卡米拉坐在搖椅上,蜷曲著身體沉睡,姿態優美,就像是習慣席地而臥的動物。麥格斯太太還是她那副睡態,平淡無奇的嘴巴敞得大大的;格雷斯·艾恩伍德依然筆直地坐著,好像她還醒著,可是腦袋卻微微垂在一邊,似乎帶著孜孜不倦的耐心,忍耐昏睡之恥辱。

“她們都沒事,”後面的邁克菲說,“他也是這麽對我的。我們沒時間叫醒她們了。我們趕快。”

他們穿過廚房,走進那插著旗幟的走廊。除了邁克菲以外,其他人經過一番風雨搏擊,都覺得房子裏格外寧靜。打開電燈就看到午夜宅子裏空蕩蕩的房間和走廊,那人去樓空的氣氛一覽無余——爐膛鐵柵裏的火焰已經熄滅,晚報扔在沙發上,鐘也停擺了。不過他們都覺得在底樓不會有什麽發現。“現在上樓吧。”丁波說。

“樓上的燈是開的。”大家走到樓梯口時,珍說。

“是我們自己在走廊裏打開的。”丁波說。

“我想我們沒有開燈。”丹尼斯頓說。

“勞駕,我想我最好第一個走。”丁波對邁克菲說。

走到第一個樓梯平台時,還是黑暗無燈的;走到第二個以及最後一個樓梯平台上,二樓上的燈光就漏了下來。樓梯在每一個平台處都直直地轉向,所以直到第二個樓梯平台處,才能看見樓上的大廳。珍和丹尼斯頓走在後面,看見丁波和邁克菲在第二個樓梯平台處死死站定。他們的側臉已經被火光照亮,後腦勺卻依然漆黑一片。愛爾蘭人的嘴巴像閘門一樣緊閉著,看起來如臨大敵,又很害怕。丁波則張大了嘴巴。珍不顧疲憊,緊上前幾步,站在他們身邊,也看到了這一幕。

從欄杆那裏,有兩個人在俯瞰他們。一個身穿威嚴的紅袍,另一人則身著藍袍。穿藍袍的,正是導師,瞬時間,珍心頭掠過一絲極其駭人的想法。在她看來,這兩個身著長袍的人都是一類人……這個導師把她召進自己的房子,讓她做夢,並在同一天夜裏教導她要畏懼地獄,她對這個人究竟知道多少?現在,這兩個人就在那裏,將其他人統統逐出,或將其催眠之後,談論著他們的秘密,幹著他們那類人自己的事。那個破土而出的人,還有這個去過外太空的人……這人還曾經告訴他們,另一個人是敵人呢,可現在他們倆剛剛相遇,就在這裏,就像兩滴水銀般溶在一起。珍還一直都沒有仔細瞧過陌生人。導師似乎撇下了拐杖,珍從沒見他站得如此筆直寧靜。燈光落在他的胡須上,宛如光暈;珍在他頭頂上也看到有金光閃爍。可正當她想著此事時,珍突然直直地盯住陌生人的雙眼。她馬上注意到此人如此高大,魁其偉乎。這兩人是一起的。陌生人邊指著她,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