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鉆地機的陰謀 第十七章 囈樹。安息夜(第3/7頁)

突然。遠處又傳出驚叫,人們紛紛左右閃避,一只瘦小的羊形生物從人群縫隙中蹦出,沿著那條穿越夜市的幹道,急速朝這邊蹦躍而來,它的動作敏捷而輕盈。那究竟是什麽?

在熾烈的紅月光下,我的眼睛確信那身影的外形並不屬於羊,可也未曾見識過。它擁有羊的四蹄,羊的脖頸,然而脊背卻有不尋常的“T”字型凸起,飛速地轉動著,徑直朝我們奔來。我默默舉起槍,瞄準來物。眼前的一幕令我回憶起那個女孩從我身邊被野獸生生擄去的夜晚,而這一次,無論何人,無論何物,我不容許那樣的悲劇重演。

它的速度很快,不時已距我們僅有十步之遙。它的身後,人們再次發出驚呼與慘叫,紛紛避退街道兩側,人群之間分出一條更大的空隙,似乎還有什麽尾隨而來。

我沒有再多思考,拔出佩槍,扣動扳機,朝它連發數槍。

“不好!”若寒試圖搶過我的手槍,可子彈已然擊中它。

那只動物踉蹌幾步,順勢倒在我的腳下,它的腦殼完全被彈頭擊穿,傷口冒著青煙,卻並未如想象那般血腥的腦漿四濺,而代之以破裂曲卷的金屬外殼以及四處崩落的齒輪。一根彈簧跌落在條石上,彈跳幾下後無力地靠著我的皮鞋發抖,它的眼球則在眼眶內不真實地迅速轉動著,擁有與死去主人相悖的鮮活剔透。

“這是什麽玩意兒?”我有些愕然,湊近細看,原來那些光滑柔順的皮毛是小片小片地接植在金屬外殼上的,剝開那動物暴露的傷口,將手指完全伸入殘留齒輪的縫隙裏,那眼球才停止癲狂的轉動。它死了。脊背上的金屬片仍轉動不止。若寒將它拔下遞給我,原來那是一枚“T”字型的發條。

倒在我們腳下的,原是一只惟妙惟肖的機械羊。然而我來不及感嘆,余光瞥到前方人群惶惶散開,那空隙裏奔出一頭健碩的鱗甲短腿獸,一頭真正的獸。

它直沖我們而來。

女孩忙拉著我躲開它致命的沖撞。幸而那頭獸並未對我們緊追不舍,它止步於那具破碎的機械羊跟前,嵌在粗糙鱗甲內的小眼睛盯著倒斃的機械殘骸看了又看,突出的喙部在傷口嗅了又嗅。它在困惑什麽?是否在困惑為何它追逐許久的獵物,僅為一具無法吞食的機械?抑或許那種不顯露感情的眼神流露的只是失去獵物的失望,如果感到失望,但願它能夠轉身平靜地離開。

然而我猜錯了。那頭鱗甲獸仰起頭長嚎一聲。我聽得出其中蘊藏的憤怒。遠處立時回響起了更多的嚎叫,它在召喚同類。莫非,獸群遷徙的原因,並不如傳說中那樣為紅月所吸引,引導它們穿越城市長途遷徙的,是那只被我擊中的機械羊。莫非,這才是事實的真相?然不容我細想,那頭鱗甲獸回過頭來望著我們,搖晃著長腦袋,齒縫裏滲出嘶嘶之聲,作出攻擊的姿態。不妙。我趕緊舉起手槍,扣動扳機,子彈打中野獸的肩胛,深紅的血從鱗甲上極小的傷口慢慢淌出。

再扣扳機,沒有子彈了。

它的鼻孔噴湧熱氣,肺腑裏發出咕嚕的低沉喘息。見眼前的野獸已被徹底激怒,女孩拉著我轉身就跑,鱗甲獸咆哮著朝我們追來,我們的腳步顯然快不過它。

千鈞一發,一頭巨大的白色野獸振破身側的房屋,一躍而出,徑直撞向我們的追逐者,後者受到強大的沖撞力,翻滾著撞入街邊低矮的藥鋪,滿身灰塵地站立起,怒視眼前的白獸,發出試探性的威脅狺吼。

白獸弓起脊梁,同發出回應的吼叫,在它拱起的脊梁骨兩側,我看見漸漸映出的蛇形青色花紋。

“它的名喚做曼弓”。女孩緊緊拉住我的衣角,拽著我跑向塔樓,“它是前來守護我的。”

突然鱗甲獸撲向了曼弓,曼弓敏捷避過,張開巨口銜住它的脊背,一甩頭將它拋出很遠,鱗甲獸悶哼倒地,跪足不起。可我們沒有時間為之慶幸,因為在鱗甲獸的身後,更多的野獸尾隨而來。

沒有時間猶豫,“快跑!”若寒拉著我推開塔樓的側門,我們再次回到了這座避難所。

當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登上樓頂時,發現先前保護我們的白獸已被四頭青毛獸包圍,它們的體型不如曼弓高大健碩,個頭卻也不小於先前所見的那頭犀角獸。我們已抵達了安全地帶,可拯救我們的保護者卻陷入危險。若寒緊張地扒著護墻,我在身上摸索著備用彈夾,很可惜,沒有找到。

不遠處的幹道,更多的野獸聞訊而至,人們紛紛躲入室內,我感到腳下的塔樓在顫抖,地動山搖,本已遠去的獸群正卷土重來。

倏時,兩頭青毛獸同時躍起撲向曼弓身後兩側,其中之一被曼弓在半空中張開大顎咬住咽喉,另一頭則撲到白獸身上,死死咬住曼弓的肩胛;曼弓負著劇痛,猛然撕開了嘴裏野獸的咽喉,隨後它借勢翻滾向另一側,將那頭撕咬它的青毛獸壓在身下,趁後者胡亂撕咬掙紮之際,揚起巨大的前掌扇向倒地者,青毛獸發出低聲的呻吟,白獸不給它更多的喘息之機,瞅準機會下口咬住了它的咽喉,轉過頭,直視剩下的兩頭青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