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鉆地機的陰謀 第十一章 囈樹。為所欲為(第4/6頁)

“囈樹。你來了,遲早。”

“是。我來帶你走。”

她抓起我的手,我摸到她足踝上巨大而粗糙的鐵鎖。怒不可遏。我舉槍射向鐵鏈,應聲而斷。鐵鏈驚恐著滑向黑暗。我拉起女孩的手,跑出工廠。

在廠區前門,一個身影攔住了我們。是J。他詫異地看著手挽手的若寒與我,“我記得我接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沒錯。可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何必濫殺無辜。”

“你讓一場暗殺變成了營救。”

“我會向主管解釋清楚的。現在,我要帶她走。一切差錯,我會負責。”

“遵命。”J畢恭畢敬躬身,臉上帶著不屑的微笑。我從未見他對我如此恭敬。

我挽著若寒轉身離開。剛走出兩步,我迅速拔槍,轉身扣下扳機。

J倒下了,胸口滲出深褐色的血。他的手搭在槍套上。晚一秒,倒下的將是我。

“叛徒。”他來不及忿恨,瞳孔便漸漸放大。

夜市。我們在如織的人流中相擁,此時行人的喧囂使我感覺安全。在這裏,沒有敵人能夠尋到我。

“你自由了。”

“不,我不需要自由。”女子笑得甜美,像獲得生機的傀儡娃娃,“我要相互囚禁的愛情。”

“我害怕,這樣的感覺會在相互傾慕之中化為腐朽。”摧殘美是一種嗜好。因我的脆弱無法承受美在時間之中漸漸殘敗。

“那麽答應我。至少和我守候一次日出。”話音剛落,人群騷動起來。一頭白色巨獸分開人流徑直沖我們襲來,那是只在安息日才出現的異獸。

我拔出手槍朝它連開數槍,可它似乎毫發無傷。白獸繼續奔跑著朝我們直沖而來。

推開若寒的刹那,獸的犄角頂入我的腹部。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漂浮。墜落時,時間遺忘。

當我滿身塵土地爬起,若寒已然消失。

是夜,我冥想死,夢魘而眠。

一群蝙蝠掠過圓月。它們細小而堅硬的翅膀在月面上劃擦出傷痕。男子解開蒙面布,踏入圓月下的古堡,自深不見底的螺旋階梯拾級而上。高處,紫綢和紅燭泛濫大廳。厚重的節拍,奢華的舞曲,石墻上倒映華美的側面。女子伸出纖細的象牙色手臂,傾倒一只高腳杯。血色液體滴落的瞬間,空氣中揮散野薔薇的糜爛與貪婪。

“孩子,是你。”紫羅蘭晚裝的貴婦人款款走來挽起我的手,香味陳舊。

“我不認得您,夫人。”我摘下圓帽,敬了一禮。“我尋找一名女子。她的名字叫做若寒。”

“告訴我她的模樣。”貴婦人笑起來,“此刻正好,我的眼睛在黑夜裏更要銳利一千倍。”

“長發覆額,蒼白肌膚,黑衣黑裙。”我所記得的,便是這些,“她鐘愛黑色,常喜墨衣夜行。”

“黑沒有顏色。失去光,任何顏色,皆為黑暗。”她笑得格外收斂,“黑,是我們的本能。”

黑暗,開始濃墨般渲染腳下。似曾相識。滴水的聲音。我隱約聽見有個女聲在這暗光的深穹之下,在這厚重的泥磚之下,在這古堡的深處裏嘶喊,掙紮,哭泣。我倏然抽脫貴婦人的手臂,直視她的眼睛道,“我能覺察到她的所在,很近。”

“與我舞一曲。便把你所失去的還給你。”

大廳。碎花布沙發。紫銅雕像孤兀休憩。她舉起水晶高腳杯,酒色如血。

“to Vampry。”她微笑透明,犬齒時隱時現。

“to Venus。”我蒼白了臉,用幹澀的語言回答。

舞步交織。身體繞著鑲紋穹頂旋轉,我聽見大提琴在節奏起伏的間隙時而傳來獸的喘息。

“真正的人類早已在一百年前被我們消滅。從那時起,不知誰是誰的食物。”

“一切光明,皆為偽制的電光。黑暗才是我們的天空,和自由。”

蒼老的皇帝步出深幔,拉下石墻上血銹的電閘。古堡上空一聲巨響。此刻,電光激耀在永夜,蒼白的光線向地平線蔓延。我掏出懷表,正是拂曉時分。

原來,這便是每一個黎明。

清晨。冥冥間聽見雨敲打在琉璃瓦的聲音,還有風的嘶叫,或者,是千軍萬馬。

“我們被包圍了。”女子對我低聲說。我記得她的名字,她自稱若寒。

我驚起,卻只是孓身一人。

急促的敲門。我系好領帶,靜靜立在落地長鏡前。這一切終將擁有一個完結。

十分鐘後,門仍安然無恙。敲門聲更為急促。我拉開門,門外站著我的屬下:J。他死了,至少在我的記憶裏。

“大人。”他畢恭畢敬地向我行禮。

不可能。J死了,倒在我的槍口之下,屍體冰涼。我定了定神,然後說,“先生,早安。”同樣彬彬有禮。

“大人,今天是最後的期限,我們必須在日落前帶著若寒的人頭向主管匯報。”J跨前一步,面無表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