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第3/18頁)

“‘往高處去’,”喏比嘟囔道,“說起來倒是輕巧。”

“我本來指望能去街上列隊。”科壟道,“那位置視野才開闊哩。”

“前天晚上你還說什麽特權和人的權利。”喏比指控道。

“沒錯,那個,人的特權和權利之一就是給自己找個視野開闊的地兒。”軍士道,“我就是這意思。”

“我從沒見隊長脾氣這麽壞。”喏比說,“我更喜歡他猛喝酒的時候。依我看他——”

“我說,我覺得埃勒病得很重。”卡蘿蔔道。

他們都轉身看著水果籃。

“它在發熱,皮膚也亮閃閃的。”

“龍的體溫一般是多少?”科壟問。

“哈。你準備怎麽量來著?”喏比問。

“我覺得我們應該請蘭金小姐來瞧瞧他。”卡蘿蔔道,“這些事情她最清楚。”

“不,她肯定在為加冕禮做準備。咱們不該去打擾她。”科壟道。他伸手摸摸埃勒不斷顫抖的身子,“我過去有只狗,它——嗷!這不叫熱,簡直是燙得要命!”

“我給它拿了好多水,可它碰都不肯碰。你拿水壺做什麽,喏比?”

喏比一臉無辜,“那個,我覺得出門之前不如煮點茶喝,浪費了多可惜——”

“把水壺從它身上拿下來!”

時間到了中午。霧氣並沒有完全消失,但的確散了些,天空中能看見一團模模糊糊的淺黃色,那是太陽。

盡管隨著時間的流逝,警衛隊早已經變成了條可憐蟲,但身為它的隊長仍然意味著正式場合總有魏姆斯的一席之地。當然,尊卑強弱的次序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在晃晃悠悠的露天看台上,他的座位也被移到了最低的一層,夾在丐幫首領和教師公會的會長中間。他並不介意。坐哪兒都比最頂上要好,那裏全是殺手、小偷、商人和其他所有飄上社會頂層的東西。他從來不知道跟那些人該說些什麽。至少老師一點也不聒噪,他只是偶爾握緊拳頭再放開,並且嗚咽幾聲。

“你的脖子不舒服嗎,隊長?”他們正等著車隊,乞丐頭子禮貌地問了一句。

“什麽?”魏姆斯有些心不在焉。

“你老往上看。”乞丐說。

“唔?哦。不。沒什麽。”魏姆斯道。

乞丐把自己的天鵝絨鬥篷裹緊些。

“說起來,你不會正好有——”他停下來,計算出一個符合自己身份的數目——“大概三百塊錢吧?我需要一桌十二道菜的宴席,嗯?”

“沒有。”

“好吧。”乞丐頭子友好地說。他嘆了口氣。當乞丐頭子,這活兒實在沒幹頭。問題就在於身份上的差別。低級的乞丐只要討到幾個便士就能活得舒舒服服,可如果你跟人家要一棟十六間臥室的房子過夜,人家通常都會扭過頭不睬你。

魏姆斯繼續研究天空。

在高台上,空眼愛奧的高階祭司正在為加冕禮忙忙碌碌。昨晚,他借助復雜的普世神學以及自己的終極武器——一根帶鐵釘的大棒——贏得了為國王加冕的權力。在一個便攜式小祭壇旁拴著一只公山羊,正在十分安詳地反芻。此刻它多半正用山羊語琢磨:我真是只走運的公山羊,居然搞到了這樣好的位置,可以把儀式看個清清楚楚。這故事孩子們該多愛聽哪。

魏姆斯的目光掃過距離最近的建築,它們的輪廓有些模糊。

遠處傳來歡呼聲,表明國王的儀仗隊已經上路了。

高台上忙碌起來,狼平·文斯監督著一群笨手笨腳的仆人,要他們趕緊把紫色地毯鋪到台階上。

廣場對面,在安科-莫波克日漸消亡的貴族階級中間,蘭金小姐揚起臉。

寶座是用木頭和金屬片匆忙趕制的,水準稍遜一籌的牧師們在寶座周圍各就各位,其中幾個腦袋上還帶著點傷。

魏姆斯在椅子裏不安地扭動身子,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他的目光投向河上朦朧的霧氣……

……並且看見了翅膀。

親愛的母親和父親〔卡蘿蔔一面盡心盡力地盯著天空一面寫道〕好吧,整個鎮子都摩拳擦掌,準備要搞那加冕禮了,這可比家裏的事復雜多了,另外我現在還得值白班。這很可惜,因為我本來準備跟蕊德一起去看加冕禮,但抱怨是很不對的。現在我必須停筆了,因為我們正等著一條龍,它隨時可能出現,雖然它並不真的存在。愛你們的兒子,卡蘿蔔。

另,你們最近瞧見過薄荷嗎?

“你這蠢貨!”

“抱歉。”魏姆斯道,“抱歉。”

大家紛紛爬回自己的座位,許多人怒氣沖沖地瞪著他。文斯氣得臉色發白。

“你怎麽能這樣蠢?”他怒道。

魏姆斯看著自己的手指。

“我以為看見了——”他張口想要解釋。

“那是只烏鴉!你知道烏鴉是什麽嗎?城裏準有好幾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