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4/16頁)

即便是平時,安科-莫波克的房頂上也能見到好一片怪獸出水口,但眼下它們的數量愈發多起來,各式各樣的恐怖面孔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或許只除了某些特定的木版畫裏——它們通常描繪的對象都是那些買不起木版畫的階層,內容則是喝杜松子酒會產生怎樣的危害。許多張臉都連著持有各種家常武器的身子,這些武器在好多個世紀裏一代代傳下來,傳遞過程中常常伴隨著暴力。

魏姆斯在哨所的房頂,從這裏他能看到大學的屋頂上擠滿了巫師,一群群機會主義者則等在街道上,手裏拿著鏟子,時刻準備對寶窟動手。如果那條龍真在城裏某個地方有張床的話,明天它就只能睡地板了。

底下什麽地方傳來割自家喉嚨·袋鼬賣熱香腸的吆喝聲,當然也可能是他的某個同伴。魏姆斯突然體會到一種作為雙城市民的強烈自豪感。他們正面臨一場大劫難,市民們卻還不忘向參與者兜售香腸,這種精神委實可嘉。

安科-莫波克在等待。幾顆星星出現在空中。

科壟、喏比和卡蘿蔔也在房頂上。科壟悶悶不樂,因為魏姆斯堅決不許他用弓箭。

安科-莫波克並不鼓勵使用弓箭,因為一張大弓射出的箭重量和沖擊力都很大,很可能會射穿一百碼之外無辜的旁觀者,而錯過了你原本瞄準的那個無辜的旁觀者。

“沒錯。”卡蘿蔔道,“《拋射武器(城市安全)法案》,1634年。”

“你別再張口閉口就是那東西。”科壟怒了,“咱已經沒那些法律啥的!那些都老掉牙了!現在全都更那啥,實用主義。”

“不管有沒有法律,”魏姆斯道,“我說把它收起來。”

“可是隊長,這東西我可拿手了!”科壟抗議道,“再說了,”他氣哼哼地添上一句,“好多人都這麽幹。”

這話倒是不假。周圍的房頂都跟刺猬似的怒發沖冠。假如那壞東西當真出現,它會以為自己飛過了一片硬邦邦的樹林。你幾乎忍不住要同情它。

“我說把它收起來。”魏姆斯道,“我可不準我的手下朝市民放箭。所以把它收起來。”

“這話說得很對。”卡蘿蔔道,“我們的使命是守護和服務,是吧隊長?”

魏姆斯睨了他一眼,“呃。”他說,“耶。對。沒錯。”

鏡頭轉向小山上的蘭金家。蘭金小姐也在自家房頂擺了張折疊椅,當然這把椅子對她其實是很不夠的。她調好望遠鏡,把咖啡壺和三明治放在身前的欄杆上,然後坐下來等著。她膝蓋上放著本筆記本。

半個鐘頭過去了。一片浮雲、幾只倒黴的蝙蝠和初升的月亮都受到了弓箭的熱烈歡迎。

“簡直就是扮家家酒。”喏比終於按捺不住,“它已經給嚇跑了。”

科壟軍士放下手裏的長槍,“看來的確如此。”他承認。

“而且這上頭越來越冷了。”卡蘿蔔很有禮貌地捅捅自己的隊長,但魏姆斯正倚著煙囪,悶悶不樂地盯著天上。

“也許我們該下去了,長官?”他說,“好多人都下去了。”

“唔?”魏姆斯頭也沒回。

“說不準還要下雨呢。”卡蘿蔔道。

魏姆斯沒吱聲。過去的幾分鐘裏他一直在觀察藝術之塔。這塔坐落在幽冥大學的中心,據說是城裏最古老的建築。這話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但它肯定是城裏最高的建築。時間、風雨和不大上心的修繕工作賦予了它飽經滄桑的感覺,像棵經歷了太多雷暴的大樹。

魏姆斯正努力回憶它的形狀。正因為太過熟悉,魏姆斯已經好些年沒有認真看過它了。眼下他正努力說服自己,那密密麻麻的角樓和垛口跟昨晚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他遇到了一點困難。

魏姆斯並不轉開眼睛,只回手抓住科壟軍士的肩膀,然後緩緩指了指那個方向。

他問:“塔頂上你看出什麽古怪了沒有?”

科壟瞧了一會兒,然後哈哈兩聲,聽上去有些緊張,“唔,看起來倒像是有條龍坐在上頭,不是嗎?”

“是的。我也這麽想。”

“只不過,只不過,只不過如果你好好看,就會發現它只是一團團的常青藤和影子什麽的。我是說,如果你半閉上一只眼,它看起來還像是兩個老女人和一輛獨輪手推車呢。”

魏姆斯照他說的試了試,“不成。”他說,“看上去還是像條龍。一條大龍。有點弓著背,正往下看。瞧,它的翅膀是收起來的。”

“請你原諒,長官,不過那只是一個破角樓造成的效果。”

他們又看了一會兒。

然後魏姆斯說:“告訴我,軍士——我這麽問完全是出於好奇——你覺得正在張開的巨大翅膀的效果又是什麽造成的?”

科壟咽口唾沫。